和以往不同的，良玉煙沒有說話，也沒有在腦海裡和那個叫“六六”的系統交流。他像是很開心，但眼神裡卻又不自覺地流露出小心翼翼與不舍。

良玉煙牽住了他伸來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周圍的場景沿着他們行走的方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順序不斷變換着。

漫天璀璨的瑩綠色極光，飄着鵝毛大雪的寒冷雪國，湍流飛濺的千尺瀑布，滿目鮮豔的彩色花海……走了很久很久，最後的最後，他們來到了海邊。

看不出來是哪一片的海，但此時此刻，在徐徐升起的朝陽下，遠處的海平面連帶着淺藍色的天邊都被暈成了一片絢麗的金黃色。

景瀾轉過頭看向良玉煙。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将要發生什麼，但他知道良玉煙此時的心情很悲傷，也很低落。

甚至可以說，這份冷色調的情緒，或許與他有着逃不開的關系。

“你不開心。”景瀾說。

“不，我很開心。”

良玉煙看向他，目光裡是沒有絲毫掩飾的留戀。

盡管如此，景瀾卻從其中看不出半分他所說的“開心”。他伸出手，動作很輕地落在良玉煙的臉側，溫熱的指腹落在他微微上挑的眼尾。

燙得良玉煙眼睛一酸。

“煙煙……還有最後三分鐘……”

“……我知道了。”

漫長的寂靜後終于再次聽到他心聲的景瀾，卻隻覺得太慢了。現在他隻想趕快出去，離開這個裡世界。

最起碼在現實世界裡，他能夠以最親近的關系去靠近他，安撫他。而不是隻能站在這，徒勞地僞裝着一個什麼都沒法做的虛拟的自己。

虛拟世界裡的海風逼真到兩人已經習以為常。鹹濕的海風徐徐吹過，良玉煙的眼前再次跳出一塊熟悉的被縮小過的倒計時闆。

他突然說：“再抱一會吧。”

“怎麼了？”景瀾問他，手臂卻已經伸出去，将人圈進了自己的懷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良玉煙的眼前，發着光的數字在不斷跳動。景瀾的心裡，也在不斷地倒計時。

一個盼望着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仿若淩遲般等待着給自己宣判的死期到來。

一個卻焦急地希望時間能夠跑得再快一些，讓他能夠回到現實世界，去安撫自己還不是戀人的戀人。

“5。”

“4。”

倒計時不留情面地均速走着，恰到好處地平衡在了兩人之間。

“因為……”

良玉煙微微踮起腳，一隻手用力将景瀾抱緊，另一隻手則輕輕地牽下了景瀾撫在他臉頰邊的手掌，指尖從手指間的縫隙穿過。

十指相扣。

他仰頭湊到了他的耳邊，話語裡是藏不住地哽咽。

“……要醒了。”

一個不太清晰的溫熱觸感淺淺擦過他側臉。

下一秒，兩人的眼前驟然一黑，再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則是熟悉的卧室布局。

良玉煙擡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濕潤，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終于将心情平複下來。從今天起，他不能再被景瀾牽着走，不能再沉溺在營業CP的虛拟暧昧裡了。他要追他，他要的是真真切切的戀人和踏踏實實的感情。

另一側房間裡躺着的景瀾反應卻比他還劇烈。幾乎是睜開眼睛的下一秒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擡起手指，愣了不過一秒，指尖就落在了自己的側臉。

這裡……剛剛落下過一個一觸即分的吻。

所以……

景瀾翻身下地，手機都沒來得及拿便推開門，走向了自己斜對面的那件卧室。

房門關着。

房間裡也沒有露出來的光。

但他知道他還沒有睡。

景瀾擡起手，緩慢而堅定地在門扉上叩響三聲。

“咚、咚、咚。”

良玉煙下意識翻身下床，幾乎不做他想，就把房門打開了。

景瀾就站在他的門口，他的頭發亂得像被大風來回刮過一場毫不留情的特級風暴般，一看就是剛睡醒，但眼神裡卻帶着幾分難以掩蓋的驚喜和激動。

景瀾伸出手，牽住了他扶着門框的手，一根一根地，将自己的手指嵌入了良玉煙的掌心，逐漸變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他問：“要再抱一會嗎？”

見良玉煙神情有些怔愣，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景瀾輕聲笑了笑，溫柔地用十指相扣的手把人輕輕拽進了懷裡：“這次想抱多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