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轉眼間,又變成了另一幅景象。
書頁翩翩如雪花般漫天翻飛,相蕖看到了那卷沒能看到的《雪花閨》。
不過,是從撰寫者的視角。
“話說仙門林立,惟楓林尊,說的正是萬裡之外有座靈山……”
開篇是兩位民間少年異父異母,但親如兄弟,後來哥哥有幸獲得仙人青睐,自此踏上仙途,弟弟跟随而去,兩人為同門師兄弟。
初入仙門,兩人未脫凡俗,與一衆仙人格格不入,備受冷遇,兩人相依為命,随着師兄的修為日益精進,兄弟兩人受到了仙門中一幹人等的尊敬。
長此以往,兩人感情甚笃,彼此陪伴,互相支持,這份感情逐漸變成了連枝共冢的愛慕之情。兩人情投意合,定下海誓山盟,師弟身體修為不濟,身體虛弱,師兄便為他四處求取靈藥秘寶,以求相伴地老天荒。
機緣巧合之下,師兄獲得了一對神兵,二者如伉俪,傳說可将使用者的神魂相連,共享壽命。
二人如獲至寶。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恰在此時,一個不速之客襲來,将師弟打傷,師兄千裡追獵那歹人,卻反被那歹人偷襲後方,将神兵竊走。
爾後師弟傷重不治,郁郁而終,師兄萬分悔悟,苦修數年後,終于報仇雪恨,親斬仇人為祭。
書中,師兄名陳生,師弟喚韓征,所喻何人已不必說;而那歹人通篇未提其姓名,但每次出場都專門提起其額頭有一枚蓮花法印,意指誰人幾乎也與直言無異。
書畢,相蕖突然脫出了撰寫者的身軀,仿若遊蕩在空中的一縷生魂。
“相蕖……”他依稀聽到有人喚出了他的名字。
他眼前的景象變得光怪陸離,看着那道伏案書寫的模糊身影,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究竟是誰?擡起頭來……
亦夢亦真之間,不知虛幻與真實,跨越不知多少年的時光,隔着斑駁的記憶碎片,撰寫者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于是緩緩擡起頭來——
那臉龐輪廓,白發如雪,額心一朵蓮花紋,豈不正是紅沖?
“相蕖——!”
相蕖識海為之一震,如溺水者終于吐出了腹中積水,久夢乍回,意識還未回籠,隻見迷蒙之間眼前似有人影。
“相蕖,定神!”他的耳朵先一步認出了聲音的主人,正是乘岚——三百年後的、真實的照武真尊乘岚。
乘岚……乘岚怎麼在這裡!
相蕖頓時顧不上整理原本紛亂的思緒了,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險些一開口就吐出來。好在他看起來狀态不佳,多少掩飾了心中異樣,他連着深深喘了幾口調整呼吸,這才把跳成了八面埋伏的心咽下。
他顫顫巍巍地,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聲如蚊音:“前輩……”這般恭敬有禮的稱呼,于他而言,大抵比太陽打西邊升起還要罕見。
畢竟他根本沒想到,一睜開眼見到的就是乘岚,他原本計劃着此行上墳都要避着乘岚走,待得取回法力再一雪前恥,根本沒怎麼想過該怎麼跟乘岚解釋在自己識海中的事。
甚至連藏官刀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了自己腰上,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連他自己都還一知半解。
乘岚并不急着要他的解釋,反而态度甚為關懷地将他扶起,一邊在他後心輸送着真氣,一邊連聲問道:“你感覺如何?可有何處不對?”
相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像文含徵記憶力那般,柔弱無骨地倚在乘岚懷中。他試圖起身,卻覺得乘岚貼在後心的手掌宛如重若千鈞的秤砣,竟然沉得他擡不起身子。
“相蕖!”乘岚沉聲道。
相蕖不明所以,隻得低聲應答:“……我沒事。”
乘岚的真氣早在他經脈肺腑中穿梭了幾遭,已然确認了他身體無礙,如今見人雖然有些恍惚,卻不至于失魂,這才放下心來,緩緩松開對相蕖的禁锢。
“我……我這是在哪?”相蕖裝傻。
“靈山。”乘岚解釋道:“藏官刀失控了,莫怕,我不會讓你有事。”
所以是藏官刀将他帶到了碧衣賊的身邊?但是為什麼?相蕖想起自己正是為了從熔岩中撈出藏官刀,這才身陷迷蒙之中,連忙問:“藏官刀撈出來了嗎?”
乘岚道:“安心。”他擡起手,隻見藏官刀已回到他腰間,再次被白絹般的蓮瓣緊緊包裹着。
相蕖松了口氣,轉念又憶起碧衣賊曾說此刀中封存了萬千生魂,心中一動,追問道:“它怎麼會失控?為什麼?”
乘岚微微垂眸,似乎有些想要回避這個問題,沉吟片刻,言簡意赅地說:“這把刀很邪性。”
邪性?是封印了生魂邪性,還是真如《雪花閨》中所記,有什麼奇異法術?
思及雪花閨,相蕖又是心口一跳,趁着兩人相顧無言的片刻,心中細細複盤着方才所見的一切。
傳說中的《雪花閨》居然是他自己寫的?他為什麼要寫這種八卦?而且還把自己編排成一個大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