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又是一道晴天霹靂,卻不想是一陣和煦春風。
師小祺難得聽一句不帶任何對比、惋惜的純粹誇贊,一時怔在原地。
紅沖說:“是,我也這麼說,隻可惜他偏偏想學我的神通。”說着,他拎起師小祺一側的手,輕點掌心,指着不曾有亮起經脈的中指道:“可他又沒有火靈根,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能教他的木靈根之人。”
乘岚見他動作,眼神一亮,好奇道:“這是什麼術法?有意思。”
紅沖随口道:“我自創的。”
“怎麼做?”乘岚立刻伸出自己的手,隻等着紅沖也來點上一下他掌心。
“不難。”紅沖卻沒動作,直接講道:“凝神,将經脈中的真氣分類剝離,逼入手指,大概就像你給我盤頭發那樣。”
他很大方,肯将術法直接教授,卻也很小氣,抓住機會就要笑話一下乘岚。
乘岚一顆心撲在術法上,顧不上與他争口舌。他按照紅沖所言,卻并無感覺到任何剝離真氣的阻力和困難,真氣自經脈中穿過,與平日裡使用術法無異。
隻不過,他的經脈被真氣點亮時,就與紅沖和師小祺的情況都大有不同了。
二人皆屬于三靈根,無論體内三種真氣屬性如何、份量多少,無不是擰成一團到手掌,直至手指才分開。
而乘岚的真氣,自手臂處亮起便是凝實而輕盈的一股,順着經脈直至食指指尖,又又有一絲與體外纏繞在無名指根部。
“很準确。”乘岚道:“我是風靈根,由金靈根與木靈根所變異,而我五行偏金。”
變異天靈根是比五行天靈根更罕見的資質,師小祺這些年來,也隻在兩個人身上看到過,一者為乘岚,另一人就是師仰祯。
他見乘岚的動作那般輕松自如,全然不似紅沖為自己剝離真氣時那般痛苦難忍,又看着乘岚那幾乎要溢出指尖經脈的真氣,頓時黯然神傷。
乘岚細細感知着體内真氣與經脈,自言自語道:“可惜這術法基于剝離體内真氣,需得體内有足夠真氣,且善于操控,否則便能用于為開蒙的孩子測試根骨,比五行靈石陣要簡易許多。”
“是可以。”紅沖仿佛全然不曾察覺到師小祺的情緒,指了指他,大剌剌道:“他就不會操控,我也能給他測,體内并無真氣也可,把真氣從人心脈裡走一圈便是了。”
“心脈裡走一圈?”乘岚失笑地搖頭:“那可有些危險了。”
“很危險嗎?”紅沖笑了一聲,擡起師小祺的手就要往自己心口貼,口中道:“心脈而已,又不是識海……”
他話音未落,師小祺眼前一花,二人間就多了一層阻隔——真氣再快,卻不如乘岚眼疾手快,已将兩人徹底分開。
乘岚甚至将半個身子插入兩人之間,他一隻手捏緊了紅沖手腕,另一手用真氣隔空擒住了師小祺整隻胳膊,對紅沖沉聲道:“不可胡來。”
二人間的距離縮進了太多,以至于臉頰似乎能感到對方的鼻息,惹得臉頰也染上了隐約的溫度。
乘岚看到,白绫幾不可察地動了一動。
他忽然憶起,紅沖曾自言離得近時,能夠勉強視物,于是心便不可抑制地飄到了那層白绫後——他在眨眼嗎?是為了看我嗎?
他很想知道,卻又舍不得知道。
乘岚若無其事地退開半步,可仍然不曾松開鉗制住兩人的力,他左右各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罕見地拿出了自己在雲觀庭也不常擺的大師兄架子,聲色俱厲:“真氣入心脈不是兒戲,你們嬉笑打鬧也該有個度!”
這幅做派俨然與一衆仙門長老無異,果然唬住了師小祺,他手臂還被乘岚的真氣定着,連眼淚都止了。隻是方才哭得太多,乍然受驚,他飛快地在乘岚的注視中打了一個嗝。
乘岚:……
師小祺也在心裡委屈:分明是紅沖一言不合就把他的手往心脈拉,他又不是紅沖的對手,他好無辜!
然而這套卻對紅沖沒用,隻見他微微一笑,屈指撓了撓乘岚的虎口。
乘岚于是松開他的手,眼睛卻還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仿佛要生生把他的白绫灼出來兩個洞。
紅沖隻好說:“好吧,好吧,以後我的心脈隻對你開放就是了。”
“我也不行!”乘岚隻覺得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沉痛道:“你要自愛。”
“我不自愛?”這話不知怎麼的,竟然點着了紅沖的話頭,他哼了一聲,道:“是,我若自愛就不會四處認兄長了!”
他一說這話,乘岚的氣焰頓時被撲滅了八分,連忙改口:“說正事,為這位雙劍少俠尋一位木靈根的前輩,可是如此?”
紅沖也消停下來,道:“正是。”
乘岚卻說:“這事難辦。”他看向師小祺,目光平靜,陳述道:“你有撇不開的背景,很少有人願意拂霜心派的面子。”
師小祺面色灰白,心知乘岚并非推诿,而是現實如此,也正因如此,他才如此想抓住紅沖這根救命稻草。
天底下散修如過江之鲫,數都數不清,可修出名堂來的散修屈指可數,紅沖算是其中一個。不僅如此,紅沖敢砸霜心派場子赢師仰祯、敢衆目睽睽之下不給乘岚面子,這便更是難得。
師小祺夢寐以求的,大抵就是有朝一日能成為這樣的人。
他一時無言落淚,乘岚甚為不解。
紅沖逼音成線傳入乘岚耳中,替師小祺解釋道:“他們霜心派很多糾葛,總之,在霜心派沒人教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