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并未久留,幾句寒暄之後便帶人離了府。
前來送祭禮的人不少,明燭留在前院接待,後院倒甚是清淨。
葉川遙陪沈翾從祠堂裡出來,兩人坐在八角亭下百無聊賴地吹着風。
葉川遙瞥一眼身旁的人,眸光一轉,狀似随意地問:“将軍,你與三殿下,似乎并不親厚?”
“嗯,”沈翾并未隐瞞,淡聲道:“父親走後,我同姑母和殿下鮮有來往,關系與尋常君臣無異。”
“是為了避嫌嗎?”
沈翾頓了頓:“不全是,見得少,關系自然便淡了。”
“哦,這樣啊,”葉川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若将來三殿下和六皇子争儲,你會幫他嗎?”
沈翾看向他,眼底深沉冷冽,警告之意明顯。
葉川遙這次卻并不畏懼,非要問個清楚。
“你别跟我說什麼置身事外。将軍手握重兵,怎麼可能隻做個局外人?”
“若真到了那一天,将軍打算如何?”
是幫自己的親表弟,還是幫皇帝更中意的六皇子?
再或者,選擇那第三條路……
沈翾并未思索,沉聲開口道:“令尊從不參與黨争,世子也應恪守言行,莫要惹禍上身。”
“我還不是因為擔心……”
葉川遙話未說完,有侍衛前來通傳:“将軍,錦夫人到了。”
“嗯,”沈翾吩咐,“請姨母過來,再讓人把房間收拾出來。”
姨母?
葉川遙竟不知沈翾還有位姨母。
不過須臾,廊下傳來婦人帶着笑的嗓音。
“翾兒。”
葉川遙尋聲看過去,見錦夫人身後還跟着個少年,約摸十七八歲。
“姨母。”
沈翾剛起身,錦夫人已經來到他身前,皺着眉輕嗔道:“半年未見,怎的又清減了,可是沒有好好吃飯?”
沈翾唇角微彎:“近日公務繁忙,動得多罷了。”
“許久未見,姨母倒是越發年輕了。”
葉川遙吃驚地眨眨眼,不敢相信方才的話是出自沈翾之口。
真是稀奇了,惜字如金的冰塊臉,竟也會說這些哄人的話?
沒有哪個女子不喜歡被誇贊,陸錦被哄得高興,眉眼都盛滿了笑。
“你呀,就盡管哄我吧!”
“呦,這位是?”
她看向葉川遙,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好一個清秀的小公子,可真好看!
沈翾清聲介紹道:“這位是衛國公世子。”
“哦……”陸錦一副了然的神情,意味深長地笑着道,“原來是世子啊!”
“錦夫人好。”葉川遙乖巧道。
面前的女子氣質雍容,眉目和善,隻是這個帶着三分憐愛四分探究五分興奮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陸錦看夠了,意有所指地朝沈翾眨了眨眼,湊近些低聲道:“眼光不錯嘛!”
沈翾無奈淡笑道:“姨母舟車勞頓,先去歇息片刻,午膳時我再讓人過去請姨母。”
“好,”陸錦慢道,“是有些累了,坐了一夜的馬車,腰都要斷了。”
“我先帶玖兒去給你爹娘上柱香,咱們晚些再見。”
“好,姨母請便。”
一旁的少年一直未插上話,這會兒才急道:“我許久未見表哥了,還想跟表哥說說話呢!”
“玖兒,”錦夫人輕嗔道,“你表哥今日事多,你少添亂,先随我去上香。”
“哦。”陸清玖不情不願地悶聲應下。
陸錦看向葉川遙,笑着道:“世子,那一會兒午膳見喽!”
“啊?”葉川遙沒想到她會如此說,忙應道,“好,錦夫人慢走。”
陸錦笑笑,帶着兒子和婢女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葉川遙松口氣,嘴裡喃喃道:“這位錦夫人當真與衆不同。”
沈翾在石凳上坐下,語氣溫和:“姨母會在府上住一段時日,世子不必拘謹,同平常一般即可。”
“哦,”葉川遙點點頭,若有所思片刻,忽然眨着眼問,“那我每日還可以同将軍一起用飯嗎?”
“自然,”沈翾不假思索,“說了同往常無異。”
“可是……”
葉川遙抿唇擔心道:“錦夫人會不會覺得我不守規矩,将我趕出府去?”
“嗯?”大将軍臉上難得露出迷茫之色。
“就是……”葉川遙嘟囔着解釋,“如今我與将軍這個關系,尋常長輩怕是容不下我…”
沈翾睨他一眼,悠閑地喝着茶,不以為然:“姨母并非尋常長輩,世子無需多慮。”
“哦,那就好。”葉川遙長舒一口氣。
可他仔細想想還是不放心,遂往前湊近幾分,仰着頭又問:“那萬一……錦夫人真要趕我走呢,将軍會如何?”
“會聽她的話把我趕走嗎?”
沈翾極無奈地看着眼前的人。
近在咫尺的距離,那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此刻正亮如辰星,飽含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水潤的薄唇輕抿着,微微下壓的唇角看上去透着一絲委屈。
能胡思亂想把自己弄委屈的人,這京中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沈翾擡手将自己面前的額頭推開,嗓音幽沉道:“世子若閑來無事,不妨多去藏書樓看看書。”
“嗯?”
葉川遙不明所以。
說正事呢,怎麼就突然扯到看書上了?
他摸了摸方才沈翾觸碰到的地方,喃喃道:“我的确常常去看,将軍怎麼想起這個了?”
沈翾睨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沒什麼,就提一句。”
“哦。”葉川遙偷偷撇嘴。
大将軍這人吧,哪都好,就是有些時候莫名其妙的。
唉,搞不懂。
晌午,正堂膳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