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的廚子果然厲害,滿桌的素食做得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畢竟是老将軍的忌日,又有長輩在,葉川遙顯得有些拘謹,低頭小口小口地自顧吃着,也不言語。
他原本是想獨自回雲水閣用飯,可沈翾非說午膳有限,分不出多餘的。
要麼一起,要麼就隻能餓着。
葉川遙沒法子,這才硬着頭皮一起上桌。
沈翾原本就不愛說話,陸錦問一句他回一句,簡直将“食不言”的古訓奉行得徹底。
倒是明燭和陸清玖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聊個沒完。
葉川遙心想,還好有明燭在,不然這個家可真待不下去。
陸錦看向自己對面兩人,心中暗歎一聲。
她這個外甥可當真無趣,也不知世子這樣好看的人,到底是如何看上他的。
唉……
她看向葉川遙,慈和地喚了聲:“世子啊……”
葉川遙筷子一頓,險些沒拿住。
完了,該來的還是來了,飯還沒吃完,就要趕他走了!
他擡起頭,大眼睛撲閃着看向對面,像隻受了驚的小鹿。
陸錦笑着問:“世子今年多大了?”
“下個月就滿二十了。”葉川遙露出一抹清甜的笑,決定見招拆招。
萬一表現好,錦夫人覺得他伶俐可人,将他留下也說不定啊!
“錦夫人喚我阿遙便好,在家中時,我爹娘都是這樣喚我的!”
“哦,好好好,”陸錦喜笑顔開,“隻比翾兒小了五歲,挺好的。”
“除了令尊衛國公,阿遙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啊?”
“家母過世得早,除了家父,還有一位叔父和一個尚未及笄的堂妹。”
至于父親在牢中,叔父正被朝廷通緝這件事,他雖未提,但想來錦夫人也定有所耳聞。
“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陸錦輕歎一聲,忽而問:“可曾婚配?”
葉川遙心中又一咯噔。
這是怕直接趕他走會落人口舌,所以給他說門親,讓他不得不離開将軍府?
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夫人,果然手段了得!
可此事撒不了謊,若已有婚配卻還賴在将軍府,錦夫人豈不更要趕他走?
他搖搖頭,隻能如實道:“不曾婚配。”
“那……可有心上人?”
“姨母,”沈翾打斷陸錦的問話,慢條斯理地岔開話題,“近來家中一切可好?”
“哦,”陸錦笑笑,順着話道,“一切都好,隻是有些個潑皮不省心,前幾日竟把先生給氣病了!”
“若我不把他帶出來,這會兒怕是已經被他爹給打死了。”
“母親!”
這個年紀的少年最要面子,被自己母親揭了短,陸清玖羞紅了臉,急喊出聲。
“怎麼,你既敢做還怕我說?”
“這當着外人面呢,您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外人?
葉川遙筷子頓了頓,又繼續低頭吃飯,好似沒聽見。
陸錦收起笑:“就你從前惹的那些禍,這府裡還有誰不知道的?”
“不想我說,那你倒是好好讀書啊!”
她說完看向葉川遙,嘴角又挂起笑:“阿遙平日裡可喜歡讀書?”
葉川遙擡起頭,謙恭道:“讀過一些。”
陸錦點點頭:“那日後可是要入朝為官?”
“這……還未曾想過。”
其實父親曾同他聊過,及冠之後,便讓他去參加禦史台的遴選,從禦史之職開始曆練。
聖賢書讀了多年,總要有用武之地才不算辜負。
陸錦自顧自歎聲道:“若能入朝做個文官倒也不錯。省的整日刀尖搏命,讓人提心吊膽。”
葉川遙看向沈翾,見他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動了動眼珠,笑着道:“我倒是十分羨慕将軍。”
“哦?羨慕他什麼?”陸錦追問。
葉川遙眼眸發亮,清了清嗓子,慷慨陳詞:
“試問哪個好男兒不想馳騁疆場,大殺四方?”
“親退外敵,開疆拓土,将敵人如蝼蟻般狠狠踩于腳下,何其暢快!”
“護得百姓安康,何其慈悲!”
“文官縱然安穩,但如今天下割據,分崩離析,禮義仁善又有何用?”
“唯有同将軍這般縱馬執劍,才能護我大盛海晏河清!”
“……”
铿锵有力的聲音環繞耳邊。
桌上幾人同時看向葉川遙,四下寂靜。
“……”
過了會兒,明燭用力拍拍手:“說得好!”
陸清玖不屑地撇撇嘴:“馬屁精。”
“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模樣,還想縱馬執劍?也不怕摔斷了腿!”
沈翾漫不經心移目過去,陸清玖吓地立馬閉嘴,埋頭直往嘴裡扒飯。
葉川遙顧及錦夫人,沒有反駁,隻偷偷狠狠剜了一眼陸清玖。
一旁的陸錦笑着點點頭,眼裡浮現幾分贊賞之色。
“沒想到世子小小年紀,心中竟有如此丘壑。不錯,是個好孩子!”
沈翾眸光深沉地看向身旁之人,須臾後輕輕勾了勾唇。
見幾人俱是神色柔和,葉川遙彎起好看的眉眼,心中暗喜。
看來馬屁還真拍對了!
那是不是……不會趕他走了?
嘿嘿,真是機智如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