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遙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這家夥今日怎麼奇奇怪怪的?
如此安靜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吃嗎?”他将盤子裡的桃子遞過去。
“你,你吃吧。”陸清玖輕聲道。
“哦,不吃算了。”
葉川遙懶得去猜,望着門口吃自己的。
亥時三刻,沈翾和明燭終于回來。
葉川遙給兩人倒了茶,問:“見到那個裴郡守了?”
“嗯,”沈翾坐下道,“同信中所說相差無幾。”
“他近幾年搜集了不少孟少忠貪污受賄、克扣賦稅的證據,隻要呈交禦史台,這個刺史便再無活路。”
陸清玖不解道:“他既有證據,為何不早些交給禦史台,非要等到現在呢?”
沈翾慢條斯理道:“裴碩在孟少忠手下蟄伏多年,知道朝中定有許多人與其狼狽為奸,故而誰也不敢信。”
“隻好默默搜集證據,等待時機。”
他從袖袋中拿出一封密信,遞給葉川遙:“這上面是涉案的所有官員,共四十八人。”
葉川遙将涉案名單一一看完,又遞給明燭,胸口怒火中燒。
“下至縣丞,上到尚書,這些人還把朝廷放在眼裡嗎?還把大盛律法放在眼裡嗎?”
陸清玖狠狠拍向桌子,附和道:“豈有此理,簡直罪該萬死!”
明燭看向臉上怒氣一般無二的兩人,笑笑道:“你們兩個倒是難得如此有默契。”
“不過将軍,這個裴碩,還有這份名單,真的可信嗎?”
“此事牽涉甚廣,若這份名單屬實,朝中定要經曆一次大動蕩,幾位皇子的黨羽也必定牽涉其中。”
“若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利用此事排除異己……”
“無妨,”葉川遙開口道:“将軍大可将此案光明正大地上報朝廷,交由禦史台去查。”
“禦史台行事公正,若這份名單是假的,找不到證據,那自然不會冤枉好人。”
“而真正的作奸犯科者,也總有辦法将他們全審出來。”
沈翾輕笑一聲:“世子聰穎,所言極是。”
此行目的已達成,未免夜長夢多,幾人決定次日一早便去向王爺辭行,打道回府。
沒想到去時郡主也在。
“見過大将軍。”季蘭青朝沈翾行了禮,莞爾道。
沈翾回以微笑:“郡主安好。”
季蘭青方一擡頭,霎時瞥見沈翾身後之人,漂亮的雙眼倏地一亮。
“是你,沒想到又見面了!”
陸清玖看向季蘭青,仔細想了片刻,才記起眼前的人。
擡手溫聲道:“原來是郡主。”
沐北王看向女兒,笑着問:“青兒,你與陸公子是何時相識的?”
季蘭青唇角彎起:“原來你姓陸,這次我知道了!”
她說完走到沐北王面前,歡聲道:“回父王,我與陸公子前幾日在街上偶然相識,今日又在此遇見,還真是有緣。”
沐北王哼道:“你啊,又一個人跑到街上去玩了吧?父王同你說過,女孩子家一個人不安全……”
“哎呀父王,我知道了!”
季蘭青說完看向葉川遙:“你就是世子?”
“跟我來,借一步說話,”
葉川遙看一眼沈翾,随即跟着季蘭青出了門。
“這丫頭,”沐北王笑着道,“讓将軍見笑了。”
沈翾笑笑:“郡主天真爛漫,難能可貴。”
“王爺,那沈翾今日就先告辭了,日後若有機會再來拜會。”
“好,那我們後會有期。”
季蘭青和葉川遙到了廊下,葉川遙鄭重道:“郡主,當年之事,我欠郡主一個道歉。”
季蘭青不以為意道:“世子不必如此,男婚女嫁本就該雙方都覺得好,日子才能圓滿。”
“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那時國公爺來信同父王說,你已經有了心上人。本郡主又不是嫁不出去,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沈翾從前廳出來,聞言雙腳一頓。
“明燭,玖兒,你們先去。”
“哦,好。”
廊下,季蘭青眼中滿是好奇,循循問道:“不過,你與你那心上人如何了,為何還未成親?”
葉川遙陷入過往的回憶中,低聲道:“從前我與他雲泥之别,隻是我一廂情願。他……并不知情。”
“啊,單相思啊?”季蘭青吃了一驚。
“可你為何不同她說開呢,你這模樣,這家世,想來她也不會不肯吧。”
“難不成是哪位公主?可宮裡的幾位公主也沒有同你年紀相仿的啊……”
葉川遙不禁輕笑:“郡主别亂猜了,此事說來話長。”
季蘭青一笑置之:“好吧,那現在呢,她還是不知情嗎?”
葉川遙扯了扯嘴角,随口道:“想來應是不知道的吧。”
若沈翾有一日知道,他從很早前便心悅于他,不知會作何反應……
季蘭青對他的這種做法不以為然。
“你可真夠能忍的。換做是我,管他什麼身份,盡管說了就是。成與不成總要試試才知道!”
葉川遙莞爾一笑,真心道:“郡主通透豁達,能被郡主喜歡的人一定很幸運。”
“郡主說的對,等找個機會,我便同他表明心意……”
沈翾轉身一步步朝大門而去,腳步虛浮,恍若雙腿不是他自己的。
心上人……
腦海裡閃過無數念頭。
“翾哥哥,你怎能如此對我,不是說好等阿遙及冠,你就來府上提親的嘛?”
“雖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将軍。但心悅難控,阿遙隻求留在将軍身側,日日得見便已足矣。”
“往後就讓它保佑将軍,所向披靡,一世無憂!”
“以後,有阿遙陪着你,好不好?”
“若日後時局安穩,将軍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那到時我陪将軍一起,吃海味,賞百花!”
“……”
原來他早已有了心悅之人。
原來,在笑着說出那些信口拈來的情話時,他的心裡卻藏着另一個人……
呼吸漫出絲絲痛意,沈翾極輕地苦笑一聲。
所有的情難自抑如今仿佛都成了笑話。
原來,他沈翾,不過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