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下人都不敢上前,隻有明燭不怕他。
南桑将自己關在房裡不肯見人,明燭便日日去找他說話,逗他生氣。
南桑趕不走人,便隻好由着他去。
再後來,兩人漸漸熟悉,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卻唯獨對身世閉口不提。
南桑不說,明燭便也不問。
如今所有的線索串起來,從八年前的孤兒,到密室裡林大人一家的牌位,再到今日南桑的反常。
明燭又豈會猜不出他的身世。
隻是這些,他從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是南桑這個人。
南桑笑笑,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感動自是有的。
但……
不由地苦笑一聲。
見南桑眼底閃爍,明燭拿肩膀碰了碰他,擡了擡下巴道:“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
南桑無奈嗯了聲。
頓了頓,忽然問:“聽說世子來了陵川,他和将軍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明燭笑着道,“自然是兩情相悅,不分你我喽!”
語氣十分笃定。
南桑擡眼,若有所思地問:“你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明燭向後仰了仰身子,得意道:“你沒見過世子,等你瞧見他們兩個在一起時的樣子,自然就清楚了。”
“我還從未見将軍對誰如此溫柔過。眼裡像藏了星辰,隻為一人而亮。”
“是嗎?”南桑輕聲道。
“倒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對啊,我跟你說,他們兩個……”
明燭興奮地轉過頭看向身側,卻話音一頓,恍然愣住。
俊朗的面容之上,那雙黑眸明亮深邃,漫出無盡柔光。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那雙無比熟悉的眼裡。
明燭一時怔在那,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說什麼。
呼吸亂了分寸,腦中隻剩一個念頭。
南桑看他的眼神,為何同将軍看世子的眼神一樣……
見他一臉錯愕,南桑低頭輕笑一下,轉過頭不再看他,仰頭兀自喝酒。
明燭的思緒徹底亂了,拿起酒壇胡亂往口中灌了一通。
冷酒入喉,心卻被灼燒得滾燙起來。
第二天一早,南桑潛入将軍府,去書房密見沈翾。
“将軍,行刺世子的幾個刺客查出來了,是鄭家的人。”
“鄭家?”沈翾蹙眉道:“鄭元,他為何要刺殺世子?”
南桑搖頭:“不知,我們隻查到這幾個死士是鄭家的遠親,自幾年前被培養成死士,這幾年裡替鄭元和鄭貴妃做了不少腌臜事。”
“不過世子與鄭家并無牽扯……”
他頓了頓道:“會不會是季寒?”
“季寒,鄭家……”沈翾眼中寒光凜凜,“宜州案禦史台那邊可有進展?”
南桑道:“周印一收到供詞便開始派人清查,名單上的大部分官員已緝捕歸案,隻剩鄭元和吏部尚書杜明軒。”
“此二人雖在名單之内,但目前尚無足夠證據可将其定罪,大概還需等些時日。”
沈翾沉思片刻,道:“告訴周印,繼續審,務必要将孟少忠的嘴撬開。”
“另外吩咐下去,将鄭元這些年犯的大小案件整理成卷,一并送去禦史台。”
“查了這麼久,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
他頓了頓,嗓音冷冽道:“我要鄭元,鄭家,從此再無翻身的可能。”
“是。”南桑應下,想了想問:“将軍是否要将此事告知世子?”
沈翾眸色沉了沉,“不必,何苦給他平添困擾,讓暗衛跟緊就是。”
南桑笑笑:“明燭說得倒是不錯,将軍對世子果然不一般。”
沈翾扯了扯嘴角:“那個傻小子能知道什麼。”
南桑點頭笑笑:“是挺傻的。”
“屬下告退。”
剛推門,迎面撞上一個人。
葉川遙前來尋沈翾,正巧碰上剛從書房出來的南桑。
他驚了一瞬,看清人後随即笑開來:“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閣下,當日救命之恩,在下一直銘記于心。”
南桑微微颔首,笑着道:“在下南桑,是将軍的暗衛。當日之事世子不必挂懷,舉手之勞,亦是本分。”
葉川遙瞥了眼沈翾,笑笑:“不管怎麼說,我欠閣下一個人情,日後若有用得着在下之處,盡可随時差遣。”
南桑微笑:“世子若實在過意不去,便把這份恩情記在将軍身上吧。告辭。”
書房内隻剩二人,葉川遙看向沈翾,闆着臉問:“将軍派人跟蹤我?”
沈翾回身坐下,淡淡道:“隻是恰巧遇見。”
葉川遙撇撇嘴:“将軍還真當我毫無察覺?”
“那日在明月樓,你覺得我為何會毫無忌憚地同旁人飲酒?”
“你派了暗衛跟着我,我都知道。”
沈翾嗯了聲:“隻是以防萬一。你若覺得不便,少出門就是。”
葉川遙坐下喃喃道:“沒有覺得不便,隻是……”
他看着沈翾,一本正經地問:“将軍為何,要為我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