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一間陌生的卧室中醒來的。

“感覺好些了嗎？”五條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你緩緩轉頭。

“小萘是這段日子沒休息好嗎，居然睡了小一個星期。”五條悟身着家居服，鼻梁上架着一副小黑墨鏡，很是惬意的靠坐在小沙發上，手裡還捧着本書，“要是再不醒，老師我可就得采取其他措施幫助你醒來了。”

你把頭重新扭正，眼神呆滞的盯着頭頂天花闆，“……五條老師。”

“嗯，”翻書的紙頁聲在這安靜的氛圍裡很是亮耳，“小萘不好奇這裡是哪裡嗎？”

你的眼睛盯着天花闆一動不動，“這裡是哪裡。”

“是老師我在高專外面買的公寓哦。”五條悟把書合上，從沙發上起身，“小萘買的漫畫書确實很好看呢，老師已經把全套都追完了。”

“這樣啊，”唇角勾起一個淡淡微笑，正如你每次說話那樣，“要是老師喜歡，那就全部拿走吧。”

“哦？”五條悟來到床前，把那本書輕輕放在你枕邊，“我聽說這些漫畫書都是小萘費盡千辛萬苦才集齊的，現在就這麼爽快的送給老師了？”

“我已經不需要它們了。”

“那小萘現在需要什麼呢，”他的聲音褪去平時的張揚變得溫和，像是在哄你似的，“或者說，小萘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沒有想法，也不需要什麼。”

反正隻要完成爺爺留下的囑托，其他的怎樣都好。

你的想法？

不重要。

“棘沒事，”五條悟坐到床旁邊的凳子上，作不經意似的說道，“硝子把他救回來了。”

“……嗯。”

“幸虧悠仁及時把他送到硝子那裡，要是再晚一點兒高專就得集體舉行葬禮，老師我可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你沒應答。

“不過啊小萘，”五條悟面上仍舊是笑呵呵的模樣，可墨鏡底下的眼睛卻沒半分笑意，“能告訴老師你到底為什麼要去傷害棘嗎？”

“無論是咒術師還是普通人，傷害同伴都是不可饒恕的吧。”

你的眼瞳微顫。

是啊，不可饒恕。

你的「愛」是不可饒恕的。

“老師，”你用手撐着床起身，由于許久都沒有動的原因，起來的一瞬間頭昏昏沉沉，眼前也是黑乎乎一片，強忍着想繼續躺回去的沖動，看向正坐在凳子上的五條悟，“……你之前和我說過，如果我傷害到别人你就會來了結我。”

意思相當明顯，就差把“殺掉你”三個字直接寫在臉上。

“哎，那好像是小萘說的吧。”五條悟攤手，“要殺掉自己的學生？老師可從沒說過那種無情的話。”

“而且小萘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五條悟又把話題轉回來，“你到底為什麼要傷害棘。”

是被那隻黑影咒靈教唆的嗎？

可你并沒理由會去聽它的話。

你垂下眼睛，回避了他的問題。

“算了，不想回答也可以，老師相信小萘不是那種會随便對同伴出手的人，”看出你情緒變化的五條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他伸手輕彈你的額頭，“隻是無論出于什麼原因，下次都不要再這麼做了。”

“不僅會讓自己難受，也會寒同伴們的心。”

指節慢慢收緊被子，你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不可置信。

……老師，沒有怪你？

“……老師沒有對我失望透頂嗎？”

五條悟輕笑，“失望？你是指棘這件事嗎。”

你緩緩點頭，手用力攥緊被子。

“剛剛說了啊，我相信小萘不是那種會随意對同伴出手的人，你肯定是由于一些原因吧。”隐藏在墨鏡下的六眼眸光陰沉的可怕，但話語卻盡顯溫柔。

溫柔到都已經不像他了。

如果是平常你一定會有所察覺，但此刻你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

你死死咬住下唇，努力想将濕潤的眼眶重歸平靜。

做了那麼多不會被人所理解的事情，所有人都應該對你徹底寒心了，在他們看來你現在應該和詛咒師差不多，甚至于比這個還要讓他們憎惡。

明明已經做好了被所有人讨厭的準備，卻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的知道居然還有人願意相信你。

這種心情是無法用語言來講述的。

“小萘現在感覺如何，能下床嗎？”

“嗯。”撐着胳膊從床上下來，雖然還是有些暈乎乎的，但對于起身也沒多大影響。

“衣服是硝子幫你換的哦，小萘猜猜這件衣服是誰的眼光呢？”

你一頓，這才發現自己此刻穿着的是一件綠色連衣裙，手下意識去後頸。

“怎麼了嗎？”看到你不自然的表情，五條悟疑惑道。

“……沒事。”你放下手。

既然是硝子老師幫你換的，應該已經看到那些了吧。

後脖頸下面的那些痕迹、牙印，還有腰部被握出的淤青。

“嘛，小萘快猜猜，”五條悟的聲音再次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你拉回現實，“你身上這件裙子是誰的眼光呢？”

“……是五條老師的吧。”要不然他也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而且你也相信家入硝子的眼光絕不可能會是這樣。

“Bingo，答對了！”五條悟看起來很興奮，像是取得重大勝利一樣，“怎麼樣，老師的眼光非常好吧！”

他直接無視你欲言又止的神情，洋洋得意道，“硝子還吐槽我這是什麼直男審美，明明這件裙子真的很好看啊！”

……說實在，這真的好像是童裝，寬寬大大的，上面還有很多小裝飾，穿上看起來很像一顆聖誕樹，你睡衣都不穿這種的。

不過随他高興吧。

“收拾收拾就跟我走吧，”他輕拍你後腦勺，“時間緊任務重，我們争取早去早回。”

為了能抽出時間，他把這些天的任務全部加班加點完成，本來想着有一個星期的時間，給你解決心魔後再帶你出去轉轉，可沒想到你這一睡居然睡了小一個星期。

“去哪裡？”

五條悟從抽屜裡拿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遞給你，“有些距離，我已經讓伊地知開車過來了，這裡有零食你先将就着吃，等完事之後老師就請你吃大餐。”

見他答非所問，你心中忽然有了猜測，他之前好像同你說過，等他忙完就帶你回月下領地來着。

果然。

坐上了伊地知的車，你沉默的側靠在車窗旁，知曉接下來的行程面上毫無表情。

真是，一輩子都逃離不了那裡。

“自我着手處理月下任務到現在已經有兩年了，”五條悟微揚的語調打破了路上沉悶的氣氛，“盡管每一次都處理的很幹淨，可過一段日子那裡就會重新被咒靈所侵占，跟刷怪似的。”

“所以就停滞了一段時間沒去管那裡想看看到底能泛濫成什麼樣。”

“但沒想到那麼偏僻的地方都能被那群高中生找到當做藏寶地似的探險，更沒想到那些人居然把你們派去了，”五條悟嘴角下垂，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冷，“任務通告上居然隻寫着一級咒靈。”

“一次又一次的耍着這種老套見不得人的把戲，他們就這麼看不慣我教出來的學生嗎，”他雙手抱于胸前，将下半張臉淺藏進衣領中，聲音緩慢低沉，“真想給上面的那群爛橘子換換血。”

伊地知潔高打了個寒戰，握緊方向盤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也默默縮了縮，将自己完全藏進那寬大的裙擺中，隻露出顆腦袋。

“好像跑題了，”好在五條悟的低氣壓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就恢複了平常的樣子，“月下這邊一直泛濫也不是個事，後來我想了想，不停泛濫咒靈的原因無非兩點。”

五條悟将後座整個霸占，頭仰靠在後車枕上，懶洋洋的伸出一根手指，“那裡人群密集且都過得十分不如意。”

“可那裡早就已經是一片廢墟，這一點直接pass掉，”他緩慢伸出第二根手指，“還有一個就是，那裡的怨氣非常大，大到将慘死人的靈魂都困在那裡無法轉世，他們不斷重複死前所受到的折磨卻無法往生，才會源源不斷的産生負面情緒，如果不是特定的人物事，他們根本不會解脫。”

五條悟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你能明白他的意思。

解鈴還須系鈴人，要從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上解決。

你把目光轉向窗外，放在座椅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你怎麼一直都在給别人添麻煩啊。

伊地知潔高看了一眼震動的手機，拿起接通。

“莫西莫西？”恰好五條悟也在接電話，兩個人的聲音重疊，語氣态度可天差地别。

“……哈？”也不知道電話裡說了什麼，你從車内後視鏡看到五條悟收起那副懶散的表情，手捏着下巴在思考什麼，“知道了。”

這邊伊地知潔高聲音也變得嚴肅，“好，我明白了。”

你疑惑的看着他們。

發生什麼事了？

“五條先生，剛剛新田民監督……”

“我知道。”五條悟坐起身打斷伊地知潔高的話，“你繼續帶着她去月下那邊，我回去處理。”

伊地知潔高神色猶豫，“可是……”

“我說了我回去處理。”

忽然嚴肅的氣氛讓你心頭一跳，轉頭看向後座的人，“怎麼了嗎五條老師？”

“抱歉啊小萘，老師剛剛被通知有緊急的事，不能和你一起去月下領地了。”五條悟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放心的表情，随後手摸向車門炳，“你身體裡的那個東西被我封住暫時不會出來，所以不用害怕它會擾亂你的心神。”

五條悟将車門打開半扇，行駛的轎車也因為他的動作變得不穩，伊地知潔高趕忙把緊方向盤，慌亂道，“不要胡鬧啊五條先生！”

“等老師把那邊的麻煩事解決就會回來找小萘的，”五條悟翻上車頂，“一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