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祁安笑了:“行啊,怎麼不行,你不會以後想當個道姑吧?”
黎璃也扭過身子,兩人中間隔了一條不寬不窄的過道,面對着面。
“道姑多沒意思,我以後要當個大官。”
“哦?黎小姐要當什麼大官?”他以手托腮,煞有其事地問她。
黎璃半真半假地說:“錦衣衛指揮使。”
“哈?錦衣衛指揮使?”裴祁安笑得坑坑響,嘲弄道,“為什麼偏是錦衣衛?你這麼能說會道,不當監察禦史可惜啦。”
黎璃佯作思考:“文官愛扯皮,我不攀咬你,你就來攀咬我,要幹些實事太難,相對而言武官至少可以憑借軍功獲得話語權,那錦衣衛又是聖上親軍,權勢最重,我自然要最好的。”
她這一通大張其詞,明明應該令人啼笑皆非,但裴祁安似乎又從話裡聽出幾分真意來,心裡又差一點要信她是真抱有這個打算,不過一見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即暗惱自己天真,她隻是在逗他罷了。
于是他也逗她:“那你以後要是當上了錦衣衛指揮使,可别忘了提攜提攜我,至少我倆的同窗關系總是要稍近一些的。”裴祁安用雙手丈量一下過道,挑眉道,“你說對吧?”
兩人對視着,都在笑,也知道對方在逗弄自己,但誰都不點破,一種奇怪的默契。
這時忽然有人戳了戳黎璃的胳膊,是坐她後桌的,那學子笑着往後指,後面一個個接力,大家都非常配合地往外側讓,直到坐最後一排的虞樾出現在她視線裡。
當然,也出現在裴祁安的視線裡,招搖的、蕩漾的,像一隻開屏求偶的雄孔雀。
裴祁安立馬盯住黎璃,在想她到底有沒有把他昨晚的話放在心上?
黎璃歪了歪腦袋,似在問虞樾:你有什麼事?
虞樾接收到她的眼神,忙不疊地遞出一個繡工精美的藕色荷包,大家又一個個接力,傳到鄒洤那裡時,他留心往收口處看了一眼,像是翡翠镯子。
這無疑是一種宣告,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們也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還有什麼不懂的?
小國舅瞧上黎璃了。
衆人窺探着,暗笑着,都等着看她反應。
當這個荷包終于傳到黎璃手裡時,她并沒有打開,隻捏了捏便起身走過去。
“小國舅,這是什麼意思?”她直接把荷包擺在他桌案上。
虞樾實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單刀直入,他原以為她會先羞怯地收下,然後找個沒人的時候再來追問,這一下打破了他的計劃,登時讓他招架無能。
“我……這個……”虞樾磕磕巴巴地說,“是皇貴妃娘娘托我賞賜你的,念……念黎将軍精忠報國,所以賞賜的……”他越說越氣弱,越說越懊惱,懊惱自己的表現總是差強人意。
“麻煩小國舅代我謝過皇貴妃娘娘,”黎璃對他行了一禮,“隻是此物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哦哦,這樣,那我會轉告娘娘的……”虞樾嚅嗫着,言訖便狠狠咬了嘴唇一下。
一盞茶的休憩時間已過,塾師張先生入門坐定,整理着下堂課要用的經書典籍。
黎璃見狀也回到了自己座位。
裴祁安溜她一眼,心想她總算還聽勸,不枉費他昨日一番口舌,當下松了口氣,感到十分欣慰。
隻是這一放松吧,皮又癢起來了,又想着法子要調弄她一下。
于是他側首小聲喚她:“欸,我說你剛剛扯的那通什麼文官武官,一個小丫頭講出這種話就讓人覺得很奇怪,高談闊論的,很老成,你懂吧?”
黎璃直白道:“你是想說我故作高深,裝腔作勢?”
“嗳對對,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裴祁安笑着。
“不怪你這麼想,我這人嘛,”黎璃也對他扯了一個笑臉,很假,“就是比較愛裝。”
裴祁安瞬間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着實不曾見過像她這樣脾性的姑娘,總是越見她淡定就越想惹毛她,不免暗忖自己是不是有病?
“上課,上課——”隻聽張先生高喚一聲。
大家立即正襟危坐。
虞樾此前一直在後頭窺視,見黎璃和裴祁安總是那番竊竊私語的模樣,心裡已然十分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