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閣老的大公子快要參加童試了吧?”
裴正眉頭一擠:“騃童鈍夫一個,不提也罷。”
王牧說:“裴閣老如此煞費苦心,貴公子定不會讓閣老失望。”
“但願如此,”話語間,隻見裴正已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不叨擾王公公,某先告辭。”
王牧欲起身,裴正已提前壓住他的手:“王公公坐着,不必相送。”
王牧擡了一半的屁股又重新落回椅子,拱拱手說:“裴閣老慢走,恕不遠送。”
兩人對望一眼,裴正便提袍走出值房,才行出數丈,方才王牧身邊的小内監跑來将他攔住。
“裴閣老留步,這裡有一斤松蘿茶,給閣老帶回府上喝。”小内監雙手遞上,“隻是一點心意,請閣老莫要推辭。”
裴正猶豫片刻,伸手接過來:“小公公怎麼稱呼?”
“奴婢姓沈,名晦。”
裴正便道:“麻煩沈小公公,替我向王公公言謝。”
沈晦躬身作一揖。
回到值房,王牧以手撐額正阖眼小憩,裡面靜極了,連照進來的日光也是恬靜的。
沈晦蹑手蹑腳地靠近,細聲問:“幹爹,您頭疼了嗎?”
王牧閉着眼點頭:“來給我按按。”
沈晦便走到他身後,王牧往後輕仰,沈晦搓搓手,将手搓熱乎後以三指分别揉按王牧兩側太陽穴,手法之老練,有輕有重,令王牧眉間逐漸舒緩開來。
“幹爹,這個閣老可真笨,聽不出您的弦外之音。”
王牧聲音帶着慵懶:“他不一定聽不出,是即便聽懂了也不會在乎,他們讀書人講‘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多少讀書人就毀在這書生之氣上。”
沈晦伸兩隻大拇指從玉枕穴緩緩按至百會穴:“幹爹,聽說徐閣老的母親前些日子因病去世了。”
王牧聞言,深深歎了口氣:“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沈晦不再說話,低頭一邊按摩,一邊盯着王牧的頭發看,那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少頃,王牧睜眼問:“近日内廷可安生?”
沈晦回道:“安生,就是聽說紀公公有了菜戶,是尚儀局的掌賓。”
“紀淵?”
“是的。”
王牧蓦地提起:“去年底尹榮宗的菜戶死了,那宮女不過二十上下。”
沈晦接話道:“死于風寒,官姥姥去瞧過,身上全是傷。”
“盯着些,别又搞出人命。”
“是。”沈晦應聲,而後旋身取來木梳,替王牧輕梳頭皮。
“幹爹午間想吃什麼?”
王牧一掃疲乏,說道:“來碗清湯面,再來一碟醬蘿蔔。”
沈晦咕哝道:“又是清湯面,好些日子沒見油星。”
“人老了清淡點好,去吧。”王牧揮揮手。
“是。”沈晦收起木梳,彎腰行一禮,方退出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