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蕪打扮很認真。
今日她要帶虞觀南前往神策軍京營,她一邊擺弄帷帽,一邊懷疑地打量虞觀南:
“喂,我方才說的話你都聽清了沒?”
少年不語。
他還沉浸在冷面計劃中,思索自己哪裡表現得不夠絕情,為什麼她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冷酷的眼神,漠然的唇角。
當然,即使自己在出神,虞觀南也絕不會表現出心虛畏懼之色。
結果帝姬沒跟他客氣,一帷帽頓時招呼上來了。
“和你說話呢。”
她拿帷帽戳虞觀南的胸口,少年想躲,但清蕪兇巴巴一眼瞪過去。
“這件事辦不好,本宮絕對殺了你。”
她沒在開玩笑。
因為虞觀南接受的任務,完全關系清蕪身家性命。
“重申一遍。”
“在神策軍中,裨将以上的将領都會被傳授神策破邪密箓。全都給我學回來——教我。”
“教會多少我賞你多少,懂嗎。”
清蕪認真地與虞觀南對視:“你是我的驸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要問為什麼,聽我的命令對你沒壞處。”
神策破邪密箓早原作中是一種凡人也可修行掌握的功法。
修習者可以凝聚追随者的神魄意念,化作龐大力量破邪除魔。
大邺就是依靠此秘術鎮壓天下宵小。
凝聚八十萬大邺軍士氣勢神魂,化作天子之劍重重斬下,無論何方仙魔邪祟,盡皆俯首。
這玩意兒必須身具天子之氣,也就是皇室血脈才能用出。
清蕪沒有那麼大野心,但她必須學會它,才能領屬于自己的禁衛突破叛軍封鎖。
【發布支線任務:修習神策兵法(其一)。】
【成功獎勵:無情專屬命運轉盤一次。】
系統在此時恰到好處的發布任務。
少年神色全然不變,輕聲道:“好。”
“好。”見他斬釘截鐵,清蕪便也不說什麼,幹脆道,“我今天去是給你撐場子,方便日後你活動。”
至此,兩人再無多餘交流。
沒什麼好說的。
神策軍營确實是個适合展示鋒銳的地方,總比給帝姬洗腳強多了。
*
天下四十八州皆有神策軍駐紮。
原本京營是最強的主幹,可這些年來,随着伏羲結界邊州不甚太平,不斷有京營部隊被調出,又有許多勳貴子弟被塞入京營鍍金。
天長日久,京營戰鬥力也是越發不堪用。
清蕪沿路打量神策軍,隻覺和父皇口中的強軍相差甚遠,距離高皇帝那時代的輝煌更是雲泥之别。
但她沒有理由挑剔,京營若是不腐朽,她的好驸馬如何被指進來鍍金?
與此同時,神策軍京營也傳來驸馬即将入營的消息,隻是沒想到沉月帝姬竟也駕到。
沿途帝姬儀仗引來無數目光。
兵營為特殊之處,即使是沉月帝姬,也難以得到足夠尊重的态度。
——别說帝姬了,便是當今少帝也是嘴上沒幾根毛的小子,叫老兵油子們難以尊重。
“是護送小兒去學堂麼?盯得這麼緊。”
“聽說沉月帝姬是天下第一美人,那小道士可以,老子這般壯碩,又怎麼不行?”
裨将掀開帳簾,将嘈雜穢語擋在外面。
帳中帳外是兩個世界,帳中李鶴年與數位将領正在笑談。
“尊後賜下的法陣屬實好用,一刻鐘能送大軍傳送三百裡,否則忠王也不會如此輕易平叛。”
“忠王,那可真是忠不可言。”
“沉月殿下與驸馬已經到營外了。”裨将恭敬道,“判官可要相迎?”
沉月……
微笑傾聽的李鶴年微怔。
他的眼前浮現少女明眸善睐的模樣,那原本會是他的妻子。他們有先帝遺诏賜婚,天作之合。
他應允先帝成為她的貴人驸馬,護佑她半生安穩。
隻是造化弄人,先帝驟然崩殂,偏偏柔月帝姬又向他示好。
他不想尚一位失勢的孤兒帝姬,于是另投明主。
話雖如此,哪怕面上表現得再冷淡,每當看見明豔照人的少女時,他心中依舊會浮現難言的悸動。
如果能再強大就好了。
先朝功臣也有過平妻美談,自己還是太弱了。
“我去迎接。”
“去吧去吧。”同袍笑道,“那可是判官的連襟,也算上陣親兄弟了。”
營帳中軍官皆為勳貴子弟,往上數兩代都和皇室沾親帶故的,因此說話随意調侃許多。
李鶴年對他們微笑,随後穩步走出營帳。
站在營外的正是他午夜夢回無數次萦繞的美貌少女,可名正言順站在她身邊的,已經是别的男人。
虞觀南
一個凜秀到叫他覺得礙眼的漂亮草包。
不過,今日的神策京營便是尊後為他指定的埋骨之處。
“驸馬今日倒是來得早。”他微笑道,“軍内還未點卯,日後準點來便是。”
李鶴年在神策軍中以仗義疏财及時雨著稱,靠的便是這副好脾氣。
别看兩人未婚妻在祖廟從頭吵到尾,可此刻瞧他友善平和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好好前輩呢。
清蕪看見這人便覺得反胃,她冷聲開口。
“人給你領來了。我不想看到他受傷,也不喜歡那些陰招。一切都正常來。”
原本就是扔句狠話,彰顯帝姬威嚴人設,李鶴年若有心,胡亂應答兩句大家臉面便算過得去。
“兵營之中刀劍無眼,若殿下将驸馬視作花瓶玉器般脆弱,那神策軍屬實不能收。”
這話綿裡藏針,任誰都不能忽視。
清蕪果真針尖對麥芒:“如果我一定要送進來呢?”
李鶴年微笑:“每任神策骁尉入營時都需經過遴選比鬥,殿下若愛惜驸馬,還望三思。”
清蕪眼裡生出冰冷的怒氣,這家夥居然敢明晃晃威脅她。
她知道虞觀南在李鶴年手底下會不好過,卻又必須密箓助力,今日才親自護送他入營。
可她沒想到的是,李鶴年居然還在軍營外便威脅她不許送人進去。
偏偏她唯獨在京營是真的缺乏助力,被迫與他僵持住。
不行,絕不能退讓。
今日若是輕易退縮,她這剛起勢的沉月帝姬也就成了笑話。
就在少女臉色愈發凝重,而李鶴年微笑不語時,忽然響起一道清冽嗓音。
“擇日不如撞日,在下今日便請李判官指教。”
虞觀南注視着面前的戎裝青年,眼神平淡無波。
如同注視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