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寅落地北城時,殷赟在機場足足等了一小時。
北城今日降溫,殷赟穿着一件半袖,凍得直咬後槽牙,“改航班能不能提前說一下,不對,你為什麼改航班?”
程寅掃了他一眼,沒答。
避而不答,反到讓殷赟嗅出一絲異樣。
“你該不會是去相親了吧?”
“沒有。”程寅把行禮箱遞給司機,自顧往前走。
殷赟拉住跟在後面的劉禹琏,“那他為什麼改航班?”
劉禹琏搖搖頭,也不太清楚。他在戲曲學院門口的車上等了好久,隻等到一條改簽消息。
劉禹琏以前一直跟着殷赟,徐澤調去歐洲才過來給程寅當助理,知道這兩人一起留學,一起創業,是過命的交情,便也不瞞他:“好像程總的手串落在一個姑娘那裡,他……”
兩人邊說邊走,話說一半,劉禹琏發現旁邊人不見了。再一回頭,見殷赟愣在原地,嘴張得老大。
殷赟緩沖了一下這個消息,三兩步追上前面的人,攔住程寅就要看他左腕,被程寅一把擋開。
殷赟:“……還真給人了。”
又問:“給哪個妹妹了?”
“與你無關。”
說話的功夫,幾人已經走出機場。上車後,殷赟和程寅坐後排。
接下來的會議很重要,沐光公司計劃收購一個著名的跨國影業公司,他們倆要再當面對一下細節。
所有細節都沒問題,唯一擔心的——
殷赟瞄了眼靠着椅背閉目養神的程寅,斟酌了下,問:“年度盛典的事,你爺爺怎麼說?”
“什麼都沒說。”
殷赟點點頭。那就是放過他們了。
說實話,這次程寅回南城,他還真怕他頂不住壓力,把到手的單子讓給久誠。
殷赟:“你怎麼辦到的?”
程寅:“挨了一茶壺。”
殷赟訝異:“就這樣?”
“你還想怎樣?”程寅冷眼看他,過了一會兒又說:“其實老爺子根本不在乎那一樁生意,叫我過去隻是敲打。”警告他别忘了自己姓什麼。
殷赟讪讪,調侃:“那你這吃裡扒外的罪名可是落實了。”
“我背的罪名還少?”連弑兄的罪名都背過,現在不過多添一樁。
“那倒是,”殷赟笑嘻嘻說:“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
程寅沒再理會殷赟,拿起不停振動的手機,又是一連串小姑娘照片。
“吳女士還真是契而不舍。”殷赟瞄見了,嗤笑一聲,忽然想起一事。
“最近久誠内部一直在傳你和季明珠的绯聞,看來季鵬久這老狐狸是相中你這乘龍快婿了。”
程寅微微蹙眉,明白吳玉燕為什麼着急給他安排相親,選的還都是些小家碧玉,看來是怕他真的和季明珠聯姻。
“查一下季鵬久,看他最近有什麼動作。”
殷赟應聲,迅速安排下去,又問:“那吳女士那邊怎麼辦?”
為了阻止他和季明珠聯姻,吳玉燕一定會不擇手段。給他安排相親隻是表面,背地裡——
程寅突然劍眉一斂,嚴聲問:“最近這個收購項目有沒有什麼異常?”
殷赟還沒察覺出不妥:“沒有啊,一切順利。”
說完也變了臉色。
一切順利才是異常。
一個複雜的跨國并購案,怎麼可能一切順利!
“那怎麼辦?”車子已經下了機場高速,殷赟看了下手表,有些慌:“要不取消會議吧?”
程寅右手摸了下左腕,沒摸到想摸的東西,才想起手串不在身上。頓了一下,收回右手,不太習慣地放到扶手上。
“不用,會議照常。”牛馬蛇神,總要會一會才知道。
程寅表情沉定,聲音沉穩,瞬間解了殷赟的心慌。
“反正你們程家也不待見你,你不如委屈點,從了季家,還能讓季明珠死心塌地留在沐陽,一舉兩得,多好。”
殷赟插科打诨着,一般重要的場合之前,他都會這麼放松自己。
程寅淡聲說:“季明珠不會走。”
殷赟一愣:“你怎麼這麼肯定?”
程寅沒答,看向窗外,這個從十七歲就離開的城市。
本質上,他和季明珠是一類人。
都想證明自己。
隻是季明珠從小被寵,想證明自己沒有家族庇護也能獨當一面,而他,則恰好相反。
…
南城。
戲曲學院的宵禁時間是十一點。大學生的宿舍,熄燈也擋不住夜生活的腳步。
鑒于去年宿舍遭賊到現在都沒找到的可怕經曆,萬朵宿舍四人連夜開會,一個小時後,終于制定出詳細的手串保管方案。
深夜,萬籁俱寂,萬朵偷偷點着台燈,再次拿出手串端詳。
過了一會兒,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粉紅色絨布袋,小心的把手串裝進去,拉好抽繩,放進櫃子最裡面,關上櫃門。
爬上床之前,朝窗外望了一眼。夜很深了,月亮升至半空,不知道此時此刻,手串的主人在做什麼。
此時,距離南城一千公裡的北城,月淡星稀,整個城市陷入一片甯和與昏沉。
一場跨國會議剛剛結束,沐光辦公大廈的燈火一盞盞熄滅。不久之後,會議室裡的燈也關了。
程寅坐在一片昏暗中,下意識去摸左手的串珠。這個動作在開會時重複了不下十次,可還是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