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程寅把袋子放到一邊，說：“腳伸過來。”

“……嗯？”萬朵沒明白。

他卻沒什麼耐心解釋，徑直彎腰去捉她腳踝。

萬朵吓了一跳，慌亂要躲。

“别動！”他低斥，狹小的空間，輕而易舉捉住她的小腿。

寬大的手掌，剛好握住一圈，然後稍一用力，連帶她身體一起轉向他。

萬朵這才看見兩道血痕，一道在腳背，一道在腳踝，長的大約一指，應該是剛剛被碎玻璃劃傷。

剛剛注意力不在此，也沒感覺疼，現在看見了，才發覺傷口隐隐作痛。

她都沒發現，程寅怎麼發現的？

程寅蹲下去，拿出袋子裡的碘伏棉片，撕開，給萬朵的傷口消毒。

動作并不算細緻，但很利落。

修長的手指碰到腳背細白皮膚，有股暖意融入身體。

看着他的俊臉，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在醫院裡，他按照醫生的要求固定住她的腳。

那時候還覺得這個男人真是不講理，誰能想到，時隔一年，竟然和他結了婚。

奇妙的緣分。

手機忽然震動，萬朵拿出手機，瞥見上面的電話号碼，一怔，随後挂斷。

程寅掀眸看她，萬朵避開他視線，解釋：“垃圾電話。”

程寅沒說話，繼續手上動作。

可那電話棄而不舍，一遍又一遍響。

“怎麼不接？”程寅問。

萬朵沒辦法，隻得接起。

是程景骁。

雖然已經删了他電話，但那一串号碼，早熟記于心。

接通後，程景骁再次道歉，态度比當初追她時還低三下四。很快，他便說出目的，讓萬朵勸程寅晚上赴宴。

萬朵答應了。

可挂了電話，又遲遲開不了口。

老舊電話漏聲，她相信程寅聽到了，程寅也确實聽到了。

他幾下消完毒，給她貼上創可貼，收拾了垃圾，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垃圾桶。

丢完垃圾，回身時，恰巧與萬朵視線相對。

炎炎烈日下，細長美目裡好像含着一汪水。程寅頓了一下，走回駕駛位，開門上車。

萬朵觀察他的臉色，也看不出他心情好不好，小心翼翼說：“程景骁說，為表歉意，想晚上請我們吃飯。”

“你想去？”他轉過頭問她。

萬朵搖頭，“我晚上還要研究武老師的錄相，我聽他的意思，是有事找你幫忙。”

程寅仔細看她，問：“你希望我幫他嗎？”

“你們的事我不懂，你想幫就幫，不想幫就不幫。”

“好。”程寅臉色稍系上安全帶，啟動車子。

“你這是……答應了？”

“你的面子我總要給。”

“謝謝。”

程寅看她一眼：“不用。”

之後程寅還有别的事，萬朵讓他把自己放在小區旁邊的咖啡店，要去買杯咖啡。

她的腿不是不能走，而且不能走太多。事實上為了更好的恢複，醫生是建議适當走路的。

程寅聽萬朵這麼說，反複确認她一個人沒問題，才把她放在路邊。

午後陽光炙烈，柏油路上似都反着光。

奔馳車在前面路口調頭，再回來趕上紅燈，停在斑馬線前。

剛剛在餐廳，程寅接到了程思危電話。

久誠的船在歐洲漢堡港停了半個月了，因為當地的港口大罷工，集裝箱遲遲上不了岸，各項費用損失慘重，而且每多停一天損失多幾萬。

久誠的物流歸程景骁家負責，這通電話顯然是程思危替人打的。因為萬朝在海外的人脈廣，想讓他出面。

他好不容易得了兩天假期，懶得摻合，一口回絕。

斑馬線上行人匆匆，程寅一轉頭，看見咖啡店門口的萬朵，站在綠色廊檐下，正在逗窗台上曬太陽的大花貓。

咖啡店門口裝飾了龜背竹和天竺葵，牆上爬了淩霄花。女孩高挑纖細，站在綠叢紅花之中，亭亭的一襲小黑裙，格外引人注目。

特别是裸露的後背肌膚，在陽光下熠熠生光。

他知道那片肌膚觸上去的手感，光滑、溫暖、細膩，不盈一握的纖腰，很柔軟。

可惜這個世界上除他之外，還有一個男人也知道。剛剛在餐廳，程景骁落在她身上不加掩飾的目光，他不會看錯。

她和程景骁的關系，他早就知道，但不知為何，心裡總悶着一股氣，不爽。

紅燈轉綠，程寅收回視線，用力踩下一腳油門，黑色車子飛馳而去。

等咖啡的時候，萬朵一邊撸貓，一邊和龐郁打電話。兩個人無話不談，自然說起了剛剛遇上樊晶的事。

龐郁說，前段時間，樊晶家珠寶店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資金鍊斷裂。

樊晶這次回來就是想求程景骁幫忙，可程景骁家的遠洋船出了問題，也是焦頭爛額，不願意幫她。

對于樊晶，萬朵一點也同情不起來，默默聽着。龐郁忽然問：“你和程景骁的事，告訴過程寅嗎？”

“……沒這個必要吧。”

龐郁難得嚴肅起來：“你得告訴他。”

被前男友劈腿，還差點兒當了小三，不是什麼值得記念的事兒。避之唯恐不及，還要上趕子把自己情史抖落給程寅？

萬朵不願意，“那他也沒把他的感情經曆告訴我啊？”

“那不一樣！”龐郁：“就算他有十個前任，也不會跑到你眼前晃悠，你那唯一的渣前任可就不一定了。你換位思考一下，要是你家親戚和程寅談過戀愛，還成天跑到你面前故意說些細節惡心你，你會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

要麼大哭一場，要麼大吵一架。

除非不愛。

被龐郁這麼一吓唬，萬朵決定盡快解釋，别搞出什麼誤會才好。

晚上，她一邊研究錄象，一邊等程寅回來。中間不小心睡着了，醒來時已經過了十一點。

房間裡靜悄悄，程寅還沒回來。

她躺了一會兒，爬起來去洗了個澡。

然後裹着浴巾，小步挪到衣帽間，打開磨砂玻璃櫃門。本想随意挑件睡衣，卻在目光觸及那條黑色絲質吊帶裙後，猶豫了。

穿這件？

還是純棉短袖卡通睡裙？

卡通的，會不會太顯幼稚？

要不像龐郁說的，試試這條黑色吊帶裙？可上午的電話被他聽到了，他會不會以為她迫不及待，故意引誘他？

萬朵一手扶着櫃門，另一手在兩件睡衣之間徘徊，忽然聽見身後一聲咳嗽。

倏地回頭，就看見程寅站在門邊，高大的身體靠着門框，單手插兜，目光沉沉看她。

也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