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朵停了動作，人卻沒讓開。

程寅深深看她一眼，挨着她一刻未停地接過按壓動作。

萬朵是被他擠到一旁的。

她跪坐在旁邊，腦袋還在發懵。程寅的按壓節奏和強度都非常标準，比她強多了。她剛要起身，又一屁股跌坐回去。

竟然沒起來。

她茫然了一秒，他察覺，轉過頭看她。

視線相對，萬朵眼中全是不知所措。

“怎麼了？”程寅皺眉。

萬朵剛要說話，一個穿着西裝制服的男員工拎着東西跑過來，“程總，AED拿來了。”

程寅手下沒停，擡頭吩咐他：“打開。”

說完又轉頭看向萬朵，眼含隐憂。他動了動嘴，剛要說什麼，被萬朵打斷。

“沒事，就是腿麻了。”其實是腰麻了，原本還在酸痛的後腰現在沒一點兒知覺，動都不動不了。

“萬朵，沒找到AED，怎麼辦！”馮潇大叫着從人群後擠出來，看見眼前情況後愣了愣。

這不是……剛剛那帥哥嘛？！

再看旁邊，這不是……她找了半天的AED嗎？！

再看萬朵，擠挨在帥哥旁邊，不幫忙也不讓開。

不似萬朵風格。

“什麼情況？”馮潇問萬朵。

萬朵歎了口氣，對終于現身的馮潇招手，示意她走近一步。

馮潇一臉懵圈，走到萬朵旁邊。

借着馮潇的手，萬朵終于站起來，“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馮潇：“……”她也不想啊。

她剛剛抓着一個酒店工作人員問有沒有AED，那工作人員非常肯定醫務室有，結果兩個人在醫室無頭蒼蠅一通亂找也沒找到。

後來萬朵才知道，程寅在聽到下面人報告大堂裡有人暈倒時，就讓人去取了AED以防萬一，後面馮潇再去就隻能撲空。

程寅一邊熟練地往病人身上貼AED極片，一邊分神去看萬朵。見她好好地站在一旁，不像受傷，才集中注意力救人。

萬朵盯着地上的病人，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

馮潇卻覺得不對勁，低聲問萬朵：“你們認識？”

萬朵搖頭，小聲否認：“不認識。”

“那就是他對你有意思。”馮潇斷定。

“……”

萬朵罕見地結巴了一下，“哪，哪有。”

兩個女孩兒聲音很小，可程寅像是聽到兩人對話似的，忽然回頭喊她，“萬朵？”

萬朵一個激靈，有種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點名提問的錯覺。

“嗯，嗯？”

“打電話問一下120到哪兒了，讓他們把車停到東門。”

他聲音低沉，語氣熟稔，神情自然，聽在衆人耳裡，好像他們是相識多年的老友，聽在萬朵耳裡，卻覺得别扭，好像他們根本沒離婚似的。

但這會……她捏了捏手機，隻能照做。

AED發揮了作用，小女孩爺爺終于能正常呼吸，過了一會兒慢慢蘇醒。

120也在這時候趕到。

穿着白大褂的救護人員詢問了之前情況，表揚了現場的急救措施，讓他們放心，後面的工作就交給他們。

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阿姨領着小女孩兒謝了又謝，跟着一起上了救護車。

救護人員離開，程寅回頭去找萬朵。目光搜尋了一圈，終于在大堂對面的牆角發現了人。

她坐在地上，背對着他，半邊身子靠着牆邊。身邊還有個高個子女孩兒，看樣子是她朋友。

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女孩兒揚頭朝他這邊看過來。

隔着一整個大堂，他點頭示意。

那女孩兒立刻興奮起來，蹲下去和萬朵說着什麼，還推了推她。

可萬朵依然靠着牆，不僅沒回頭，還把沖鋒衣的帽子扣到了腦袋上。

他無奈勾唇，擡腿剛要過去找她，被人喊住。

“程總，客服部經理來了。”

程寅停下，視線卻沒收回。直到來人到了跟前，才轉身，看向客服經理胸前的名牌——楊小蕊。

他迅速回憶着人事檔案上的資料，記得這個楊小蕊在久誠工作了十年，因為業務能力出色，最近才調到這邊當客服部經理。

“現在還有多少空房？”他直截了當問。

楊小蕊答：“隻剩下八間商務套房和一間豪華大床房，其他房間都滿了。”

程寅沉思片刻，吩咐：“統計一下被困人員情況，利用閑置客房安置好這些遊客。”

頓了頓又補充：“特殊時期，打破常規，不要拘泥小節。”

最後這句是告訴她不用顧忌房間限住人數，楊小蕊聽明白了，點點頭說：“那我們一會兒根據性别，年齡、婚姻和健康狀況等統一分配房間，隻是四十多個人九間房，不一定全能安排下。”

“把我的總統套房騰出來，”程寅問：“夠嗎？”

不限人數，一個總統套房至少能安排七八張單人床，再加上沙發，住十個人沒問題。

楊小蕊立刻點頭：“夠了。”

程寅從西裝外套裡摸出房卡，遞給楊小蕊。

楊小蕊微笑接過來，“謝謝程總，您的行禮我會讓人送到豪華大床房去，房卡稍後給您。”

程寅不在意地點頭。

“這雨要連下三天，可能會有更多的人過來，”程寅略一思忖，果斷說：“把會議室也騰出來，做好準備。”

楊小蕊點頭應下。

程寅接着又和趕過來的餐飲部經理詢問了酒店的食物、純淨水能夠支撐幾日，以及藥品等必須品物資儲備，讓大家做好規劃，有事立刻彙報。

接着他給總部打電話，讓公關部即刻發新聞稿，大雨無情人有情，久誠可以為周邊被困居民和遊客提供免費幫助。

處理這些事的時候，他幾次看向大堂另一頭。

另一頭，萬朵一直坐在牆邊。細瘦的身體裹着寬大的黑色沖鋒衣，像躲在一個殼子裡。

她的朋友，以及大堂裡幾十避雨的人，無數次看向他這邊。

隻有她吝啬地不肯轉頭，使終不曾看他一眼。

一切處理妥當，衆人領命去忙，程寅再次往萬朵那邊走。

“程總，不好了！”不知道誰在身後喊了一句，“漏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