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大仙乃是地仙之祖,書中借童子之口道——
“三清是家師的朋友,四帝是家師的故人;九曜是家師的晚輩,元辰是家師的下賓。”*
尋常人就是攀上了萬壽山,若是沒有機緣,偌大的五莊觀就是近在眼前也不能見,何況是見到那地仙之祖。
若不是有大聖在其中做人情,季商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能面見這等人物。
來此就見到大聖是他運氣,遇上菩薩也是菩薩慈悲,此等好運哪能接二連三,不然他來這地界也有不短的時日,早該結識了滿天神佛。
季商平時專往人多的地方走,見識過不知多少供奉神仙佛陀的廟宇,看來看去也隻是些木雕泥像,不曾有半點異象顯現。
倒是不成氣候的妖精見了不少。
因季商要借道幽冥,和他相熟的幾位判官太尉就來與他小聚,除了打探他何時再開店門,就是一起談天說地,一番吃喝,與平常友人無異。
不過就是陰司之人,也多不知道萬壽山還隐居着這樣一位與世同君的仙人,隻知道那是處高山峻極,大勢峥嵘*的好山,居住在此的也隻會是好人家,隻是無人去見識過。
這次季商要去萬壽山,才有人有所了悟,那裡住着的恐怕都是成仙得道的,已經壽與天齊,才跳出了陰司的管轄。
頓覺這季郎的生意做的頗大,果然不能等閑視之。
季商感覺到幽冥衆人對他又客氣了幾分,實在摸不着頭腦,還是看了智腦的一番分析,才明白了其中的款曲。
若是哪天智腦成精,他遇到的一幹人等都脫不了幹系。
季商默默說了個笑話,面上别無異色,隻管跟在執掌引魂幡,在前引路的鬼使後頭,一路走過了陰山地,奈何橋,在一衆魑魅魍魉呼号哀嚎聲中再次踏入陽間。
那情形如同長久呆在重重幕帳之中忽又撤走,眼睛被光線一激險些落下淚來。
此地實在春光明媚,豔陽高照,好似容不得半點邪祟。
有聲音道:“那處恐怕是真仙道場,仙山福地,我等不便近身,就送到此地了,郎君自便吧。”
季商上下左右一看,又是杳無人煙之地,他極目遠眺,隻見遠處有高山巍峨險峻,直道好山好水好景,五色祥雲圍繞其上,不見半點陰霾。
常言有雲:“山高必有怪,嶺峻卻生精。”*
此地卻生了意外。
不過望山跑死馬,智腦測算一番,他要到山腳還有好幾十裡路。
這一路上果然太平的多,尚有一條大路,沿路點綴了不少人煙,看着就一派祥和。
離那萬壽山越近,系統吸收到的遊離能量在密度上就有所增加,顯然他是沒有找錯地方的。
到山腳這一路雖然不算遠,季商卻停停走走,進度實在不快。
也是湊巧了,幾次遇見有人陷入困窘之地,或是路上有足月的婦人突然發作,或是小兒貪玩迷失了方向,還有那孤苦老妪的車架壞了,坐在路邊痛哭,實在無法視而不見。
這麼幾次耽擱,就見天色漸暗,一被季商從布置了陷阱的坑洞中救出的獵戶立刻出言挽留,說什麼也不肯救命恩人在外風餐露宿。
那獵戶被木刺傷了腿腳,還好被急救了一番,之前鮮血橫流看着駭人,被一通施救之後,已經能自己行走,看向季商的目光就見着了仙人,熱情得季商難以招架,隻好應了下來,随他去了家中。
這獵戶本就是山民,自己在山中壘了幾間屋子,勉強娶了妻,卻在生下一女後病逝,留下個鳏夫拉扯大女兒,如今深入山林,便是想獵上一些稀罕貨色,給女兒攢一些嫁妝,将來能嫁個好人家,好好享點清福。
獵戶說到動情處,一雙虎目含淚,好一個有情有義偉丈夫。
“就到了,就到了,家裡偏僻,累了郎君雙腳,埋沒了那等威風坐騎,可惜不食草木,不然定要備上好料陪個不是。”獵戶又道。
原來是為了防範野獸蟲蟒,獵戶把自家建在了一處險峻之地,他是走慣了的并不覺着什麼,尋常人卻要七彎八拐上竄下跳,才能尋到地方。
季商那車寬敞是寬敞了,翻山越嶺更不在話下,這種地方确是進不來,隻能停在了外頭。
季商哪裡會在意這點辛苦,跟在獵戶身後并不落下半分,很快就見到了一小片平頂上的木屋,外表看着陳舊,打理得卻頗為幹淨整齊,顯然是有人精心維護的。
剛踏上平頂,就有人驚喜道:“哎呀,可是爹爹回來了,今日怎麼這麼早,快讓我來看看。”
吱呀一聲,中間那屋的木門推開,急匆匆走出一明眸皓齒的女郎,雖是荊枝作钗,粗布為裙,也不掩清麗。
那女郎忽見季商這陌生男子,頓時驚呼一聲,臉上爬滿紅霞,扭頭就走,砰的關上了木門。
獵戶一時無措,連忙走到門邊安撫一番,才讓女兒重新打開門。
那女郎不敢擡頭亂看,又匆匆避到室内,說是要準備茶水,卻半天不見出來。
獵戶趕忙向季商解釋一通,直言女兒内向害羞,少見外男,并不是不知禮數,讓他千萬莫要心存芥蒂。
季商自然不會為此見怪。
獵戶陪着季商閑聊了半刻鐘,那女郎才執着壺走出來,拿碗給兩人倒茶,那頭一直低着,卻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拿眼去看人,被發覺了就匆匆低頭,如此反複幾次,膽子大了許多,臨去竈房前還沖季商嫣然一笑。
夜色漸濃,女郎做了飯菜端上桌來,雖然粗茶淡飯,滋味卻不差,顯然是個心思靈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