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緊閉的院門突兀地被拉開。
葛秀大步走出來,冷眼盯着看葛秋。
“你是長在我肚子裡的嗎?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受驚的葛秋看清來人,後知後覺回神,“你罵誰呢。”
“再大點聲,最好把我家兩邊鄰居都喊醒,來好好看看你,大晚上不睡覺,和個男人出來逛。”
“你——”
葛秋握緊拳頭,餘光瞥見還在發呆的李立成,生生忍下。
“你最好對着李立成也這麼硬氣,哼!”
葛秋撞開葛秀,瞪向一言不發的李立成,“别讓我瞧不起你。”說完徑自離開。
入秋的夜少了蟬鳴蟋叫,連天上缺口的月亮都被雲朵遮住。
一時之間,又黑又靜,平白讓人感覺壓抑。
葛秀就不太舒服,所以選擇主動開口打破這份安靜。
“本來打算明天找你說清楚。”
“太晚了。”李立成慌張地打斷她,“要是被人看見我和你站一塊又該亂說話,對你不好,等媒人上門,咱倆定親之後,有大把的時間說話,到時候……”
“李立成。”
葛秀聲音微冷,“我不知道葛秋咋跟你講的,可在我這,知道你娘背着我還找其他人開始,就有了決定。”
“你不管,她說得不算,結婚日子是跟我過,不是跟她過。”
“你能結婚就分家?”
“我……”
“你娘拿着長輩的身份壓我,你能護着我?”
“能,這肯定能。”
葛秀笑了,“那就是前面的不行。”
李立成迷茫地看着她,先是抽走靈魂的木偶。
怎麼也想不透,怎麼一天都還沒過完,事情就全都變了。
他幹巴巴地說:“這些都是能商量的呀。”
“原本可以商量,你娘為你好,不滿意我,更喜歡别人都沒錯,可她偏偏選上葛秋,那就沒法再商量。”葛秀咬牙問,“别跟我講你不清楚我們的矛盾,剛剛她為挑撥,還大晚上拉你來看戲。”
李立成垂下頭,渾身透着喪氣。
葛秀拿小指的尖指甲紮了一下掌心,借着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心軟。
她緩緩閉上眼,冷心冷面地問,“還是說,你期待看到全村都議論我們姐妹搶你,沒了名聲,被族長抓去沉塘。”
“沒有!”李立成猛地擡起頭,“村支書最心疼你,不會真那樣。”
“怎麼不會,我娘又不是沒被扔過。”
李立成瞬間如墜冰窟,再沒有比現在更清楚地認識到她娘為什麼選葛秋。
“這不公平,那不是我的意思,你不能強加到我頭上來,是你說喜歡我,你說的!”
猶如困獸,李立成急得原地打轉,壓抑的聲音緊繃沉悶。
夜太黑,葛秀看不清他什麼表情,隻她心底的那一絲心動無端被這拉扯給磨得半點不剩。
“别轉了,哪兒也沒有談過對象就定一輩子的道理。”
“你别說,我不聽。”李立成捂住耳朵。
葛秀不管他,“李立成,我們不合适,算了。”
“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村裡撞見就當不認識。”
……
“秀姐兒,真分了啊!”
顧小狼還是跳到葛家院子裡,一時激動還踩倒了菜園子幾根韭菜,惹來葛秀一頓輸出。
“你别太過分了,我分手你開心成這樣,趕緊回你自己家去,再不走我喊人抓賊了!”
“走走走,我是想安慰你,你不需要就算,我這就走。”
他自己回家偷偷開心去。
……
葛秀回到房間,悶悶地坐在床頭什麼都不想幹。
沒一會,堂屋亮起煤油燈,火光搖晃,照亮地面上逐漸靠近的影子。
門簾子被掀開,葛母披着顔色老氣的褂子進來。
“就知道你還沒睡。”
她走到床邊,在葛秀身邊坐下,“心裡不舒坦,要不要跟我說說。”
“沒不舒坦,你咋還不睡。”
“睡不着,我還不知道你,打小有氣就往心裡憋。”
葛秀嘴角抽了一下,她娘從哪兒看出來的?
情緒被打斷,也就沒能再續上。
葛秀轉過身,同她娘面對面坐着。
“娘,我有事和你商量。”
“不得了,都用上商量了肯定是大事,你等等我。”葛母站起來。
“娘你幹啥?”
“我去拿枕頭。”
葛母動作很快,抱着麥糠粗布縫的枕頭,放在葛秀枕頭旁。
“有啥事躺下慢慢說。”
秋日夜涼,卻也不算冷,葛秀床上隻有被單。
“你沒拿毛毯。”
葛秀又跑一趟,抱着毛毯回來,娘已經上床,她直接将毛毯扯開蓋上,又将自己被單分一半出去。
“你冷了要講。”
“咳,知道了,你真啰嗦,快上來。”葛母讓出位置。
“我先滅燈。”
唯一的光熄滅,房間又恢複黑暗,隻能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葛秀躺下時又想起一件事。
“趁太陽好,明天把被子找出來曬曬,也不知道哪天就降溫。”
老棉花被子,一天曬不透。
“娘,要不把被子送趙叔家重彈,再把你攢的皮棉添進去。”
“那不行,那是留給你做小襖的,我再尋人問問誰家有紅布,新……新年穿亮堂點,咱家被好好的,不用花冤枉錢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