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扶着下巴,琢磨着怎麼去搭話。
顧嬸拉着她,指向邊緣,“秀,你眼神好,幫我看看那是不是以前咱們村的謝知青?”
“哪兒?”葛秀分神看過去。
也不用特意找,被孤零零區隔開的瘦高青年,一身标志性洗到發黃的白襯衫加長褲,戴着黑框眼鏡,眼神麻木地站在原地。
“是他。”葛秀奇怪,“知青們不是都回城了?”
“這我知道。”顧小狼抱着雙腿,面對面說道,“謝文書今年又沒考上大學,不死心地想要繼續考,他家裡不願意,直接給攆出來了,他沒地方去,隻好回咱們村。”
“咋沒聽你說過?”顧嬸問。
葛秀又看一眼謝文書,“他戶口還在我們村嗎?”
“沒在。”顧小狼不屑道,“那些知青就是二皮臉,以前嫌棄下地幹活苦,知道能回城,想法把戶口挪走,現在在城裡過不下去,又想挪回來,哪兒有那麼好的事。”
他嘲笑道,“現在想留下,誰會幫他。”
葛秀再次擡起頭,看向謝文書。
雲水村的人最開始對知青還算可以,因為有接收逃荒人員落戶,也就是收留現在第三生産隊的那些人的經驗,大家看知青也差不多一個感覺。
可惜知青們不惜福。
除非立延哥活過來,或者四叔爺和大爺退任,否則雲水村是不會讓他回來。
那……換種辦法落戶呢?
……
大會結束,謝文書疾步走到葛守仁面前。
“大隊長。”
葛守仁的笑容在看清來人後,立馬消失。
他伸手撥開擋在面前的人,點了旁邊的年輕人,“你們幾個跟我來。”
“大隊長——”
“閃開,擋我路了。”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說着一把推開。
謝文書猝不及防撞在桌子上,碰倒了茶缸,沒喝完的茶水立馬流滿桌面。
“哎呦!小心點,别把話筒給我泡了。”
收拾東西的顧大才擡起頭,看清是誰,冠冕堂皇地訓了幾個小年輕一句。
“一句話的事,動啥手。”
看似訓斥,實際上一點力度都沒有。
小年輕嘻嘻哈哈幾句話就給帶過去,臨走還故意用力撞了一下,謝文書眼鏡被撞掉,那人看一眼,嚣張地擡腳踩上去,笑着勾住身邊人的肩膀,揚長而去。
謝文書沉默地垂下頭,目之所及一片模糊。
他蹲下,沖着唯一明顯的黑框處伸手,卻被人搶先一步。
“鏡片碎了。”
謝文書順着聲音看去,沒認出來是誰,隻能從聲音确認是位女同志。
掌心被放了個東西,他握了握,是眼鏡腿。
“謝謝。”謝文書笑了笑。
“你還看得見嗎?用不用我找人送你回去,對了,你現在還是住在知青點嗎?”
“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謝知青慌忙起身,後背又撞了桌子一下。
顧大才很無語,他也被堵過兩次,後面不是很想繼續應付謝文書,看在他待在雲水村多年,還算老實的份上,提醒一句。
“謝知青啊,你還是别費勁了,早點回家吧,村裡正式量田開始,知青點那得老房子也要被推倒了。”
村裡現在鼓勵養殖,村裡養殖場的存在意義就不是很大,打算把今年喂的豬宰了後,圈上附近的知青點和牛棚,看看能不能把地一塊承包出去。
至于騾子,老牛,挪到林子邊上的老牛棚去喂也一樣。
顧大才看眼不說話的謝文書,搖搖頭走了。
謝文書感覺四面八方的眼神都在朝他看,強忍着無用的自尊,費力扯出一個笑容。
“我眼鏡壞了,回去換一副。”
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卻一點也不想要得到回應,恨不能立刻離開。
沒了眼鏡還是造成了妨礙。
顧嬸看不下去,推了兒子一把,“小狼,你幫忙把謝知青送回知青點吧。”
“我不去,我不識路,不知道知青點在哪兒。”
顧嬸白他一眼,卻也沒為個不熟悉的人去怪兒子。
葛秀站了出來,“我去吧,不然他這樣走到家也傷得不輕。”她盯着又撞一下的謝文書說道。
“那還是我去吧。”
顧小狼心想,他秀姐兒還是那麼善良。
“?”顧嬸嫌棄,“你不是不認識路。”
“我長嘴了啊。”顧小狼理直氣壯,“不認識路我可以問。”
他三兩步就追上沒方向的謝文書,把扛在肩頭的條凳一頭往他懷裡一塞。
“抓着,我送你回知青點。”
……
顧嬸望着離去的背影,忽然感慨。
“謝知青真可憐,這村裡要是真不打算要他,以後可咋辦。”
葛秀微微颔首。
心想着:那可就更好了。
……
葛秀相中了謝知青。
隻是以前沒怎麼接觸過,出了立延哥的事情後,知青點就劃給第二生産隊分管。
人如何,什麼性子,有沒有不良嗜好。
借着給她娘拿藥,葛秀挑了個人少的時間去衛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