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無視四叔奶的碎碎念,走出院門,擡頭還能看到父女倆并肩而行的背影,好不溫馨。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關注,轉身回家。
實際上,父女倆的氣氛沒葛秀看到的那麼好。
葛守仁剛到家,雖然不清楚家裡發生過什麼,可老爹都把女兒關宗飼,可見動了真火。
他不禁埋怨道,“你爺多大年紀心裡沒數嗎?有啥事你不能忍一忍。”
“憑什麼要我忍。”葛秋差點沒氣哭,“是葛秀先動手砸我,我現在頭還疼!”
絲毫不提她在葛秀動手之前說過的話。
是葛守仁了解自家女兒性子。
平常走出去誰不誇,偏偏遇見葛秀母女倆,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至今都沒想明白,女兒到底從哪裡看出來,葛秀娘想嫁給他。
思及她平時的瘋狂舉動,葛守仁下意識停住腳步,闆起臉嚴肅地問。
“秀平時多好性子,就是你上次搶……”他都沒臉提,“你故意毀她婚事,這麼大事秀都沒說動手,無緣無故我不信她會砸你。”
葛秋眼眶裡的眼淚要掉不掉,滿臉不可置信,有種被背叛的失望。
葛守仁不忍對視,目光上移,落在她紅彤彤的額頭上。
不是不心疼。
可……傷得越重,變相提醒着他事情越糟糕。
他心底隐約猜到幾分。
正是這樣才不能繼續任由女兒作下去,去宗飼待一個月也好。
葛守仁狠下心,拉着她繼續前進。
“宗飼活也不重,平時掃掃地,擦擦浮灰,剩下時間也清閑,注意防着點火就好。”宗飼裡外都是木制的,“一會看看屋裡缺啥跟我講,晚上給你送來。”
葛秋意識到他爹的堅定,不鬧了,自己無聲無息地低頭掉眼淚。
葛守仁心疼死了,送到宗飼門口時,想了想還是多說兩句。
“來這不算壞事,我,你爺奶,你哥嫂,接連碰到李立成他娘好幾次,一直在催婚事,李立成到現在還待他姥家沒讓回來,可他不會在他姥家過一輩,回來後婚事怎麼算?”
田翠草要是咬死葛秋,婚事就算不行,葛秋名聲也沒了。
葛守仁恨鐵不成鋼,“你如今心思大了,自己婚事都能拿出來算計,還得家裡給你收拾爛攤子,這一個月你好好反思,你費心費力折騰這一場,你得了啥好處?”
怕她不開竅,又往狠了說一句。
“你是看到秀的笑話了,可秀呢?實打實的糧食能讓她明年安穩過日子,現在想想,指不定之前秀沒生氣,是打心眼裡在謝謝你。”
什麼話都不如這句謝謝來得刺激。
葛秋不哭了,擡頭露出劉海下通紅的雙眼。
“爸,我不想嫁李立成。”
“不想就不嫁。”
“東西就别送了,我是來受罰的,爺爺知道心裡肯定更生氣,别再氣到他,我屋裡有一疊資料,那是我同學給我的縣裡糕點廠資料,年後糕點廠會對外招工,飼裡清淨,我正好背背資料,争取考進廠裡當工人。”
葛守仁老懷欣慰,“好,吃過飯我就給你送來。”
……
撕掉一頁挂曆,日子進入十一月。
地裡撒下去的小麥已經冒頭,長出青苗。
村裡正式停工,開始貓冬。
歇下的第一天,隊部的大喇叭就喂喂喂地放出聲。
“全體注意,全體注意。”
“一家出一個人,一家出一個人,來曬場集合,十點鐘開大會,都不準遲到。”
喇叭滋滋啦啦又響兩遍,才恢複安靜。
葛秀站在門口聽完,扭頭看他娘,眼睛特别亮。
“秀,你說這次開大會,是不是就要講分田的事。”隔壁顧小靜走過來小聲問。
葛秀不敢斷言,搖搖頭隻說不清楚。
“小靜姐,你想知道咱們現在搬闆凳過去等着。”
顧小靜搖頭拒絕,“我不好去,開大會肯定是我娘去。”
“那我去問問顧嬸。”
葛秀松開娘的手,扭頭進了顧家院子。
顧小靜視線追随着她的背影,眼底藏不住的羨慕。
她聽妹妹講,村裡現在都在傳,葛秀和李立成吹了,具體為啥不清楚,但議論的人不少,都很好奇。
葛秀咋就敢去人多的地方待着?
她想起自己婚事吹了後,那一雙雙嘲笑、看好戲的眼睛,就成夜成夜睡不着。
再聯想到婚事至今還沒定下,她都留成大姑娘,以後可能會再熬成老姑娘,一顆心像是泡在黃連水裡一樣,苦到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