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和顧嬸去曬場了。”
身後的聲音驚動顧小靜,她趕緊垂着頭,悶不作聲地回屋。
葛秀見多了這樣一幕,主動避開給顧小靜讓路。
擦肩而過時,顧嬸看到對比強烈的兩人,沒忍住拉起葛秀的手。
“要不是你和小靜差歲數,我一度懷疑你跟小靜抱錯了,你性子最像我,秀,要不我認你當幹閨女吧。”
顧嬸影影綽綽也聽了最近的小話。
有自家大姑娘之前退婚那麼一出做對比,如今坦然的葛秀看在眼裡别提多敞亮。
她越想越覺得可以,“有你在,也讓你小靜姐跟着學學,成天低着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做了虧心事,平白給人落話把子。”
“娘你咋想一出是一出!還嫌咱家陰氣不夠重是吧。”
顧小狼從後面蹦出來,張嘴的話惹來顧嬸一巴掌。
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顧小狼很輕松就躲到葛秀身後,再三強調,“秀姐兒,别聽她吹,你就看她自己仨姑娘過的啥日子,你給她當幹閨女依舊肯定不少被使喚,聽她現在嘴上說喜歡你,真成閨女你不聽話,她能罵你一天後,心裡頭再念你三天。”
葛秀聽顧小狼沒完沒了,瞄見顧嬸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趕緊輕咳兩聲打斷他。
“還是先去曬場吧,去晚了沒好位置,坐後面該聽不見大隊長說啥。”
“我也去。”顧小狼扭頭,“娘,外頭太陽曬人,要不你别去了。”
顧嬸被兒子扒下的臉面,又被兒子這一句心疼人的話給補好。
“你給我起開!上次讓你開大會你睡全程,回頭一問三不知,可不敢再讓你去。”
葛秀回家抱着闆凳出來,就見母子倆又和好。
顧小狼還是跟着一塊去了曬場,肩膀扛着條凳,邁着步子在前頭開路,拽的二五八萬樣,風吹進開衫裡,揚起的衣擺飒飒作響,平添幾分氣勢。
葛秀沒眼看。
顧嬸就很得意。
一路來到曬場,果然前排已經聚集一群人。
顧小狼見縫插針,生生在第一排撕出一條口子将條凳塞下來。
“秀姐兒,娘,你倆坐着,近聽得清。”
邊說邊将葛秀手裡的小凳子搶過去,就放在條凳前,往下一坐,兩條腿無處可放,筆直地伸出去,擋在前排留下的道上。
再往前是搬出來的辦公桌,上面支起話筒,下面壓着幾張紅頭文件,邊上一溜排‘為人民服務’的陶瓷缸。
有小幹部拎着開水瓶,挨個添熱水
來人陸陸續續将曬場填滿,時間定下,總有那麼一些個遲到的。
葛秀感覺等了好久,等見到四叔爺帶着大爺過來,心裡清楚到點了。
依着以往,到點還要磨蹭會。
果然,又等半個小時,早早支在那兒的話筒被大隊長給拿起來。
葛秀坐在下面看着,聽她大爺宣布雲水村即将分田到戶。
以包幹到戶的方式。
葛秀握拳砸在大腿上,痛意都壓不下嘴角揚起的笑容。
……
“接下來幾天家裡都留人,隊部會派人下去重新統計戶口,别上你家的時候找不見人,告訴你們,錯過了就沒你們的份。”
“大隊長,我媳婦肚子裡的娃娃能不能分?”
“按戶口,按戶口,你娃沒出來能上戶口啊。”
“那我現在結婚,媳婦算不算?”
“算,截止十二月底,隻要在隊部登記戶口的,都算。”
葛秀就聽見身後好幾個人商量着把過年的婚期挪前頭來。
“有空的跟各隊小隊長報道,隊部要重新量地,不白幹,算工分。”
“除了耕地,每家每戶還會分一塊自留地,以後自留地上的産出一律不用交公,都算自己家的。”
“上頭放寬政策,鼓勵農民養殖,按照人頭分配,一個人允許一頭牲畜,兩隻家禽,打個比方,一家五口人,就能養五頭豬,十隻雞,被發現超過這個數,民兵連就直接給你沒收,有要養的來隊部登記,好去公社拉苗。”
“還有就是開荒,以後生産隊不再組織,有想幹的,要麼來隊部登記,劃的地開出來,頭五年産出都算自家的,五年後返還隊部,算在耕地總面積裡,要麼直接簽合同承包,交夠租金,地包給你,規定内幹啥都行,合同年限内隊部都不管。”
“荒田、荷塘、魚塘、樹林子都算在可承包的範圍内,先到先得哈。”
可惜大家一門心思都在耕田和自留地上,怕個人承包是複辟資本主義道路,到時候再被抓起來。
于是,更多人問大隊長田咋分。
地分肥地和貧地,高産和低産,離家遠的和離家近的,靠近河溝的和地勢低窪容易積水的。
都想要好位置的肥田,怎麼分,就成了大家關心的重中之重。
而葛秀,視線掃過村裡幾家做媒的嬸娘,奶奶們,惦記上了她們手裡的未婚男性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