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夫家的事情鬧得很大。
葛秀從林子裡回來,就聽娘講她四叔爺都驚動了。
“盼晴受傷這事,宗光娘還想偷偷壓下去。”葛母歎口氣,“幸好大事上還拎得清,直到不讓蔡曉紅進門。”
“?”
葛秀聽不下去了,“别跟我講,她還想讓顧宗光娶肖盼晴。”
“不然呢,真把蔡曉紅娶進門就徹底跟顧大夫家結仇了。”葛母還說:“蔡曉紅現在能給一維戴綠帽子,誰知道以後遇見不如意,會不會再給宗光戴。”
“……仇已經結了。”
葛秀跟她娘說不到一塊兒去,幹脆去廚屋裡間把磨刀石給翻出來,坐到壓井邊去磨柴刀。
葛母說半天沒得到人回應,扭頭找人。
看女兒往磨刀石上撩水,“家裡稭稈還夠燒到過年,暫時不用打柴。”
“葛根能收了,我打算明天去。”
翌日。
天蒙蒙亮,葛秀就避開人進了林子。
枯黃的樹葉鋪滿地,一腳下去咔嚓響,有樹蔭遮擋,林子裡要黑一些。
走了将近二十分鐘,葛秀終于到了标記的地點。
半人工的葛根長得很好,一天幹不完。
頭天把葛根全部從地裡起出來,隻背回來一簍子。
她計劃接下來花兩天時間把所有葛根都背走。
林子深基本沒人來,倒是怕鳥兒叨破皮,破壞賣相,也影響窖存,她特意砍了拿枯葉枯枝蓋了下。
誰知道,第二天還是遇見了賊。
賊還很大膽,蹲在她藏得葛根堆旁,抱着生啃。
葛秀氣死,撿起一根粗樹,對準後腦勺就敲下去。
“啊——”
小賊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吃,吃,吃,讓你什麼都敢吃!你哪個村的,不知道這林子歸雲水村。”
葛秀拿棍子,将側躺的人戳翻,定睛一看,傻眼了。
男人臉上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青色,紫色,紅色混一塊完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
葛秀是瞧見他胸前挂着的瘸腿眼鏡框才認出來。
這造型,她最近隻見到過一個人。
“喂。”
葛秀甩手把木棍扔得遠遠的,踢了踢躺着的人。
“謝知青?”
躺着的人像死了一樣安靜。
葛秀蹲下,伸手摸摸後腦勺。
有點腫,但沒流血。
幸好幸好。
她松口氣,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謝知青臉上。
“你這是被誰打了。”
害她人中位置都不太好确定,最後隻能用力搖晃。
“醒醒。”
謝知青嘤咛一聲,睫毛顫抖着緩緩睜開……一條縫,狹窄距離裡勉強從模糊中認出眼前有人,下意識縮起身子後退。
“别打了!别打了!”
雙手揮舞在身前,試圖阻擋一切,葛秀猝不及防被打了兩下,趕忙出聲制止。
“這沒人打你,謝知青你冷靜點。”
熟悉的聲音讓謝知青停下動作,小心地扭頭四處打量,沒再瞧見有第二個人形輪廓後,才放松地任由自己癱軟在地。
“葛,葛秀同志?”
葛秀看着都覺得可憐。
“你沒事吧,怎麼會在這?”
“我……”謝知青倒吸一口冷氣,摸着腦後疼痛的地方,好一會才緩過來,避重就輕地說:“我迷路了。”
葛秀挑眉,猜到些什麼,扭頭看地上被啃一半的葛根,舊事重提。
“真不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嗎?”
謝知青遲疑了。
葛秀有察覺到,怕把人逼急,想了想換種說辭。
“謝知青,我知道好多人結婚之前都沒感情,天天在一塊生活之後處出感情的,我們要不要試一試?我優點還是很多的。”
“這……”
謝知青回想這兩天的生活,吃不飽都算是好事。
壞得是村裡人不接受他。
之前他是知青,屬于政治任務,大家隻當知青們不存在,可如今沒了這層關系,一些人就開始日益放肆。
謝文書怎麼也沒想到,他曾經日夜仇恨,埋怨的知青身份,保護他那麼久。
入贅嗎?
謝文書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他糾結片刻,鼓起勇氣試圖争取,“我,我……”
“慢慢說。”
葛秀盤腿坐在地上,一點不着急。
開玩笑。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謝文書感激地笑了笑,可惜被打成豬頭的臉,一笑更加變形。
葛秀默默挪開視線。
她怕影響謝知青在她心裡的分數。
謝文書沒讓她等太久,很快斟酌好言辭,說:“我和家裡斷絕了關系。”
“嗯,我有聽說。”
“我現在獨身一個人,嫁娶沒太大的區别,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
謝文書吞吞吐吐,葛秀卻聽懂了。
她微笑道,“你是想問,有沒有可能你娶我,而不是你入贅?”
“是。”
“謝知青,你拿什麼娶我?”
謝文書瞬間啞聲。
“嫁娶區别還是很大的,謝知青現在一個人,可我還有娘要養。”
葛秀手掌撐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黏的樹葉和土。
“謝知青再好好想想。”
葛秀心裡有了七成把握,等謝知青點頭隻是時間問題,他需要點時間來适應。
葛秀還有活要幹,将背筐放下,瞧見油紙包的窩窩頭,遞給謝知青。
“生葛根還是少吃,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