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後天。
一早葛秀就爬起來,摸黑烙了一包餅,煮熟十好幾個白水蛋,最後檢查包裹,不放心,又挨個将身上藏錢的地方确定一遍。
院外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
沒一會,葛母掀開簾子進來。
“立榮到了,咱們走吧。”
“走。”葛秀伸開手,“娘,我身上沒有哪兒鼓起來吧。”
葛母上下仔細打量。
“沒有。”
“那就行,走吧,我鎖門。”
葛秀落在後面,檢查門窗關好,再用大鎖将堂屋門。
出院門瞧見一輛打掃幹淨的騾車,車頭挂着煤油燈,火光忽明忽暗。
“立平哥,立榮哥,早啊,你們吃飯沒,我烙了餅。”葛秀将胳膊上挂的包裹塞立平哥懷裡頭,“自己拿。”
她娘倆出門,四叔爺和大爺都不放心,選了二大爺家心細的二兒子葛立榮陪同。
葛立平送她們到縣裡的客運站。
“還熱乎呢。”
葛立平沒拿雞蛋,拿了兩張暄乎的烙餅,反手向後遞。
“小狼吃嗎?”
“哥,我娘頭天晚上蒸了包子,你也嘗嘗。”
顧小狼熱情的聲音響起,讓正鎖門的葛秀動作頓住。
她扭頭,借着車頭燈微弱的光瞧見縮在角落裡的顧小狼正往其他人手裡分包子。
“你怎麼在這。”葛秀語氣冷淡。
顧小狼動作僵硬,賠着笑,“秀姐兒。”
心裡頭暗罵二姐不靠譜,他就一天不在家,就把他底給掉光了。
顧小狼想哭,卻還要撐着笑,“吃包子嗎?蘿蔔粉絲餡的。”
葛秀盯着他。
顧小狼自己咬住,捏着袖子把身邊小闆凳擦幹淨,“秀姐兒你上來坐這。”
葛秀轉身扶着娘,“你先上。”
前頭葛立平回頭,嘴裡咬着東西,說話有些含糊。
“小狼要去縣裡給他姐置辦結婚要用的東西,順路就一起了。”
呵。
葛秀闆着臉爬上騾車,直接選了個對角線。
顧小狼委屈地看着她。
知道她生氣,現在也不敢多說話,隻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騾車哒哒哒地從天黑跑到天亮,緊趕慢趕,趕在八點前到了客運站。
都沒走前頭買票,抓緊包裹跟在葛立榮後頭先上車。
人多氣味混雜,加上老式客運漏油味,葛秀聞着有點惡心,趕忙扯着衣領堵住鼻子。
“這後面還有位置。”
葛立榮回頭,瞧葛秀這樣,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你坐窗戶邊上好點。”
“我娘……”
“後面倆位置也沒人。”
葛立榮護着葛母坐在葛秀後面。
前頭司機催促,“趕緊坐好,要發車了。”
葛秀坐正,餘光瞧見顧小狼在她身邊落座,眉頭不禁皺起。
顧小狼眼睛望天,“我也去市裡。”
葛秀給氣笑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沒有,我去買東西,市裡頭選擇更多。”顧小狼聲音越來越小。
葛秀皮笑肉不笑,“行,也是,我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你去哪裡,幹什麼。”
“秀,這是鬧啥脾氣。”
葛母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葛秀回頭恢複笑容,“娘,沒事。”
顧小狼轉過身,“車要開了,葛大娘你難受不?”
葛秀無語地沖天翻個白眼,正式背對着顧小狼,全程都沒理會他。
也沒精神理會。
路況不好,到處坑坑窪窪,好在司機開車穩健,跟着車搖晃倆小時,下車踩在地上的那一刻,葛秀才覺得重新活過來。
“娘。”
葛秀打量着她娘慘白的臉,看日頭估算了下時間。
“坐着先歇會。”
市裡頭客運站寬敞很多,車道旁有安裝醫院那種藍色塑料凳。
葛立榮将包裹放下,四周環顧一圈。
“秀,我去那邊窗口問問,這邊咋去醫院。”
顧小狼連忙保證,“哥你去吧,這有我照顧。”
葛立榮掃他一眼,笑着挑挑眉,轉身去了售票口旁邊的咨詢台。
很快,拿着張地圖回來。
“那人講一毛錢一張,上面啥位置都有。”
葛立榮在椅子上攤開,客運站上的大紅星最明顯。
按照标識,在上頭有好幾家醫院,方向各不一緻。
“我們去哪一家?”葛立榮擡頭問。
“有名字嗎?”
葛秀望着地圖上的線條,一個字不認識,不由得抿住嘴巴。
“我大爺講,人民醫院裡頭有專門治療呼吸道的專家。”想顯出自己有用的顧小狼,點了地圖最上頭那家。
葛秀看他一眼。
顧小狼挺起胸膛,“我問過我大爺。”
“那就去那。”
顧大爺也是這麼和她說的。
可她不識字,分不清。
葛立榮低頭看看,“正好,有直接過去的公交車,11路。”
公交站就在客運站門口百米外。
等了有十來分鐘,這兒距離起始站不遠,車上沒有多少的人。
買票,落座。
葛秀就瞧見跟屁蟲一樣的顧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