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皺起眉,“不是公社領導要求的?”咋還會被抓。
“咱村是試點,沒明文規定,誰知道領導會不會臨時變卦,這兩年宣布完就改掉的政策還少啊。”
“秀,你咋在這?”
四叔爺從外面進來,看她臉色難看,瞪了顧大才一眼,“你吓唬的?有胡扯啥呢。”
“别不講理,我們就随便聊聊天,不樂意我還不講了,找你的,你回來正好,我還忙着呢。”
顧大才手一背,溜達進屋了。
四叔爺招呼葛秀進門,“你也是傻,站外面跟他講啥,嘴裡沒一句實話還平白挨凍。”
“還好,我剛從地裡走回來,身上熱乎的。”
對四叔爺葛秀沒瞞着,直接表明娘現在吃藥厲害,得多賺錢,她想靠着這次倒換布賺的錢,承包一塊地。
“大才叔說得靠譜嗎?”
“别管他咋講。”四叔爺有點擔心,“你娘現在不能幹重活,家裡就你自己,分的地你能侍弄開?”
還要承包?
“不一定非要種地,主要怕不行,大才叔講咱們村到現在還沒願意承包。”
“嗯,那個你别管,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啥時候開始動了承包的念頭。”
啥時候?
吃飯聽見老闆放的收音機,裡面新聞講的。
葛秀冷靜點,回想在城裡照顧她娘這一個月,教她識字的時候安婆經常讓她對着字典查報紙。
農業相關的,不是分田就是養殖。
一遍一遍的……
葛秀下定決心,“四叔爺,我想承包北地的魚塘,我聽人講北地的地要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自留地,我如果要承包自留地,魚塘邊上一圈的地能不能一塊劃給我承包?”
剛剛路過看,知青點和牛棚都推倒了,現在就剩下半截牆頭。
四叔爺挑眉,抱着煙杆掏煙灰的動作頓住。
“我聽你大爺講,立榮帶給你的錢全還回去,你哪來的錢,咱村魚塘挖得大,足足十畝地,加上邊上的地,承包下來可不便宜。”
那可是關鍵時候扛下全村葷菜主力軍的魚塘。
葛秀心虛,“很貴?”
“目前定的是魚塘一年八十塊一畝,村裡想魚塘都在一塊,怕起争執,準備隻承包給一個人。”
十畝魚塘,周邊地往小了算也得有十畝。
一年就要一千六的承包費。
布料掙的,她先還了立榮哥給的兩千五。
抛開私下送的幾尺,不算呢絨料子,棉布賺了有一千五,但這一千五還要分一半給顧小狼,剩的要留夠娘吃藥的錢,滿打滿算能動的也就五百塊。
毛呢料子她是準備做成衣賣,一時半會肯定沒戲,現在的天穿棉襖都冷。
葛秀有點發愁。
四叔爺安慰,“你會養魚嗎?先了解了解吧,真想承包地,去承包林地,林地比魚塘價格便宜,也省事,移些果樹啥的,平時就打打藥,比承包魚塘省事。”
葛秀點點頭,把城裡聽到的一些消息又說一遍。
“我看得報紙都有帶回來,晚點我給送家去。”葛秀說着起身要走。
“等等,還有事和你說。”
“啥?”
“之前說開會澄清,我後來又想了想,這事嚴格算起來是咱們族裡的事情,就不開全村大會,隻喊第一生産隊的人來,咱們在宗飼那邊開族會。”
“都這麼久,是不是不開會更好?”
“這事之前不是沒想過,但你娘的意思是,為了你這會得開,不能給人留把柄。”
葛秀完全不知道。
四叔爺也勸她,葛秀腦子有點亂。
“日子定的是除夕,那天一早要祭祖,人全乎,你們娘來也一塊兒來,給你爺,你爹他們上一炷香。”
……
葛秀回家,葛母正坐在院子太陽地裡誇她。
比劃着胸前的傷口位置,大小,講故事一樣誇她有多多孝順,多多貼心。
葛秀收回腳,沒進院子,在被人看見之前退出來,坐在門口樹杆上撐着下巴發呆。
“秀姐兒,吃麻葉。”
顧小狼手裡拎着一個布袋子,拉開口,裡頭是炸過的菱形麻葉,上頭點綴着黑白芝麻,油香順着鼻孔往腦子裡鑽。
“好香,顧嬸做的?”
“不是,我新大嫂子,她手藝可好,一華哥撿大便宜,再拿點吃。”
顧小狼一屁股坐旁邊,将布袋子放膝蓋上,捏起填進嘴巴裡,一咬咔嚓響。
一下一下,葛秀根本靜不下來再想其他的。
更别提顧小狼嘴巴裡還在碎碎念。
“我剛回來沒幾天趕上生日,新大嫂子還給我做了蛋糕,秀姐兒你當時不在沒吃上,晚上我單獨請你。”
“蛋糕是啥?”
“你可以當成是壽桃,秀姐兒,這個生日過完我就十八,我成年了。”顧小狼心裡頭緊張,怕自己話說得太直白。
可一看才發現,秀姐兒眼神根本沒落在他身上。
皺起眉扭頭看過去,穿着花棉襖花棉褲的蘇嬌嬌,歪歪地紮着兩個小辮走過來。
葛秀有些詫異,一時之間不敢認。
“這……我看着怎麼有點眼熟。”
“你見過,在元大夫那跟葛大娘要搶看病資格的暴發戶家女兒。”
蘇嬌嬌:“小舅,我認祖歸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