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陰雲密布,飛鳥絕迹,灰沉昏黃的光線像是枯萎凋零的前兆。
然而周圍的氣氛,卻遠沒有那般柔和唯美。
戾氣橫生,形體爆開不複存在,血肉飛散得到處都是,隻是一瞬間,就膨脹出巨大的粘稠之物。
濺落的哪怕隻是血漿粘液,也極具腐蝕性,牆面地面立刻焦黑一片,樹木花草更是頃刻間萎頓枯死。
四下裡彌漫着一層血霧,腥臭味如有實質,大概吸上一口,連五髒六腑都會被腐蝕污染。
一直從旁觀望的葉朔,迅速屏住呼吸退開,穩穩落于遠處的高牆上,長刀浮于身側,架起一個結界将這内院圈起,防止那些東西危害朱府外的生靈,卻沒有任何要動手的意思。
他望着下方那極為惡心的場景。
蔓延而出的黏膜狀白色網形物體鋪展一地,翻湧的血肉之中,淨是殘肢碎骨,還有腸子内髒等一些柔軟的人體組織,而且竟然隐約能看到許多不同損壞程度的人面,有些皮肉完好,滿是血污,隐約能看出是朱恒讓的模樣,有些隻挂着少許碎肉,露出慘白的頭骨。
可不管是何種部位,是否還完整,竟然都像活的一樣,不停地扭曲動作。
那些頭顱也同樣,有些睜着眼睛發出刺耳卻無法聽懂的模糊嚎叫,有些神情憤怒地叫罵,甚至還有一兩個望見了葉朔,居然在血湯裡咧開嘴沖他露出笑。
葉朔脊背發麻,一陣惡寒,肺腑間又翻出一種反胃感。
果然不管看到多少次,他都适應不了。
幸好良玹看他堅持要留在這裡,給了他一些法術護身,不然他雖然不怕這東西,但恐怕會當場吐出來。
風臨宸眼下的異化程度遠比方才面對他時要嚴重,朱恒讓的皮囊完全被摧毀抛棄。
看來這一次,風臨宸是真的動怒了。
也就是說,他們方才的對話,應該都是真的。
葉朔坐山觀虎鬥,一邊留心情況,一邊皺眉深思。
儀式、災難、付出魂靈的獻祭、與世外怪物立下的契約……那些東西,在他和風琅玄相處的時光裡,她從來沒有和自己提起過。
為什麼?
自己到底還是被隔絕在外,沒辦法得到她的信任嗎?
哪怕隻是一點……都沒給過嗎?
苦澀與痛意交織,那些愛恨未能跟随時間的流逝消失,依舊剜得心口疼痛難忍,葉朔自嘲地笑了笑。
他幼時纏綿病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得到了真心相伴的友人,卻又倉惶失去。
後來他征戰沙場,無往不利,一度以為自己天命加身,厚積薄發,足可以走向更高的位置,終于能接近、保護最渴望的她,度過餘下的人生。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在遠超想象的非人之物的異能面前,人類之軀究竟有多麼渺小。
他到底還是失去了她,在還未能完全讀懂她的全部以前。
真是不甘心啊……
轉瞬之間,朱家這建造得精緻華美的西閣,頃刻之間塌陷,破敗不堪,尋常人家享受不起的昂貴木料擺件,隻剩滿地殘骸。
唯有那個圍滿紅繩銅錢的暗室,尚能堅持片刻穩定,但牆壁也碎裂出無數深壑。
甯息冷眼看着風臨宸得知真相後,氣急敗壞、醜陋崩潰的模樣。
心中厭惡更甚,連帶着遠處旁觀的葉朔夜一起厭惡起來。
他受良玹的囑托,在汾崇附近,布畫下結界以保護無辜百姓,并且前往追查與朱恒讓長久以來進行交易,暗中買賣女子的組織。
他自然很快就調查到了相應的線索,回尉鎮找到還停留在那裡的段構,将事情告知交由對方處理。
而後折返回來,知道良玹心急,他迅速完成一切,想回來幫她。
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内,卻還是被突然到來的葉朔橫插一腳。
因為葉朔,良玹提前出手了。
跳進了風臨宸埋下的圈套。
在看到畫卷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明白了風臨宸的打算。
更讓他覺得可笑的是,曾經被她誇贊過正直、恩怨分明的葉朔葉靖延,竟然在這個時候,聽從風臨宸的計劃,選擇暫時與風臨宸合作,試圖讓良玹變為風琅玄。
太愚蠢、太瘋狂了。
音調怪異的嘶吼聲回蕩在天地間,無意呓語升起,雌雄莫辨老少難分,似哭似笑,聽得人頭痛欲裂。
無數細枝一樣尖利的觸手迎面襲來,幾乎瞬間就能将敵人穿刺成殘破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