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葉靖延還想再多說什麼,但看她的神色一本正經,眼下似乎并不想和他聊太多情感問題,也隻好作罷,“你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曆?”
風琅玄搖頭,“太詭異了,恐怕是什麼連我也沒資格知曉的東西,更不清楚該如何應對。”
“我明白了。”葉靖延道:“但不管怎麼說,如果沒有你出手,這座城池也保不住的。之前天災人禍,你也一直在四處奔波操勞,保護北燕的百姓。謝謝你,琅玄。”
他遲疑着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已經知曉了一切,也真的明白自己錯了。求你和我回去吧。”
風琅玄輕聲道:“葉靖延,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
葉靖延微微垂着頭,專注地凝視着她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永遠是幹淨明亮的,他總是能從中獲得一種奇異的平靜。
他小心地問:“什麼事?”
“我想要阻止戰亂、救那些百姓,不是為了北燕,也不是因為我這個皇後的身份,更不是想要刻意讨你歡心,或者向誰證明我自己的好壞。”風琅玄神色認真,“而是因為那些人都是無辜的百姓。我不想看到他們努力生活的時候,還要被與他們毫無關系的權利争鬥摧殘迫害。”
她轉過頭去,遠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耳邊是城中百姓痛苦或者哀傷的話語。
風中是隐約的腐臭之氣,那些再也無法歸家的戰士們,為國捐軀後卻也不得安甯,成為了猙獰可怕的怪物,作為工具屠戮着自己生前最想保護的人們。
未知強大的敵人讓所有人束手無策,恐懼與絕望還在不斷蔓延,誰也不知道死亡會在何時突然降臨。
她像是想起什麼不愉快的經曆,神情中染上了深重的哀傷與悲痛,“可惜,我一人之力,還是太有限了。我已經盡我所能,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我知道的。你向來心善,也不在乎那些虛名,隻求無愧于心。但這次實在特殊,你已經足夠努力,不要太自責了。”葉靖延心中抽痛。
隻覺得連日以來,重重危機重壓帶來的疲憊與苦楚,此刻在見到她以後,都從心底最深處翻湧了上來。
“對不起,是我的無能,好不容易争上的皇位,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将士和百姓。”
這麼多年,心底少有地泛出一種想哭的沖動,“也傷害了這樣一個坦蕩正直的你。琅玄,求求你,原諒我。請你回來吧,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葉靖延一直是個作風沉穩嚴肅、一絲不苟的人,此時高大的身軀仿佛被壓彎,低垂着頭,乞求着心愛之人的諒解,分明渴望着擁抱,卻生怕她反感厭惡,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風琅玄歎了口氣,“你不也是一樣嗎?勸我不要自責,你呢?”
葉靖延别過頭,悶聲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她擡手,随意束着的長發發尾被風吹亂,纏上她的手臂,蹭過她的臉龐。她微涼的指腹輕輕摩挲過葉靖延的耳廓,安撫着他緊繃的心弦。
風琅玄捋了捋那些不聽話的發絲,指着一個方向道:“那裡有家首飾鋪子,能幫我去買支簪子嗎?你随便挑一支就好。我還要去配藥。”
葉靖延被轉移了注意,這才想起問:“你都沒有簪子帶了嗎?還有那幾個侍女呢?”
“我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都賣錢了,向一位隐居的名醫換來這個治療瘟疫的方子,和一些藥材。”風琅玄的神情難得輕松半分,“至于姚梨她們,也被留在那裡了。名醫她說正好差幾個幫她打理藥田的人,就收留了她們。總好過跟着我在這亂世裡飄搖。”
“讓你受苦了。”葉靖延心中酸澀,道歉的次數太多,怕她覺得自己不誠懇,他向着鋪子的方向而去,“我去買簪子。”
開店的是對老夫妻,他們心愛的孩子也在戰亂裡失去了音訊,所以他們還守着這個家,沒有跟着逃命,看到竟然還有人來買東西有些吃驚。
鋪子裡的東西當然比不過皇宮裡的那些珍奇珠寶,無論是做工還是樣式都顯得那般随意老舊。
葉靖延怎麼看都找不到心儀的,最後挑來挑去隻有一支墨玉簪子,還算合适。
墨玉,琅玄,或許也算相配?
他付了錢拿着簪子回去,卻沒有尋到風琅玄的身影。
這是,葉靖延生前,最後一次,與“風琅玄”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