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臨宸不知被觸動了哪個底線,表情越發狠厲,他掐上風琅玄的脖子,五指用力狠狠嵌進皮肉中,那修長美麗的脖頸在他手中脆弱得稍一用力就會斷掉,“直接殺了你怎麼夠?你知道常俞曦曾經有多苛待我嗎?她把我養在身邊,占據了‘母親’的位置,但卻從來沒有以母親的身份給過我半分溫情。她對我管教嚴厲,課業稍有不如他人就要懲罰。她下毒控制我。她将我當作工具,有用時留我一命,沒有用時就要除掉我!但是她卻可以毫無芥蒂地愛你,分明你也是她仇人的孩子,身上留着風峪那肮髒的血,憑什麼?!憑什麼?!”
風琅玄頸上額上血管鼓起,她扼住風臨宸的腕部,用力一擰,強迫他松開了手,“然後呢?你憤怒、你怨恨,最後把自己親生母親殺了?!風臨宸,你的頭腦真是不同常人。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是的,風臨宸的親生母親一直沒有死。
當年常俞曦因恨殺了霍召,僞裝成縱火身亡的時候,念及風臨宸的母親軟弱無辜,對事情一無所知,就留了對方一命。後來發現對方懷有身孕,恰好宮中寵妃有孕,為了将儲君之位捏在手中,常俞曦就将恩怨告知,并在孩子出生後搶走,以假亂真僞裝成了皇子,也就是後來的風臨宸。
至于這個柔軟又倒黴的女人,常俞曦雖然懶得理會她,但也不能真的放她走,就扔在了一個小鎮上,命人看管着生活。
因為風臨宸在常俞曦手中,那女人也不敢将真相告知他人。而等風臨宸長大之後,這個親生母親又可以成為常俞曦威脅風臨宸的把柄。
然而讓常俞曦沒想到的是,後來風臨宸竟然暗中尋到了這個女人,然後将她殺了……
“我想要什麼?我想要權勢。”
從小,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他生來就是皇子,生來就是儲君,是下一任的皇帝。隻有守住這個位置,成為最優者,最後站在最高位,才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不然就隻有死。他竭盡全力地做到最好,以為隻有這樣就可以得到父母的愛,但父母依舊冷淡。起初風峪還願意誇贊獎賞,一臉慈愛地看着他,看着這個最優秀的孩子。常俞曦卻仍不願意施舍他半分溫情。
他無意間偷聽到自己的“舅舅”們談論的真相,他隻是個假皇子,是枚尚且有用的棋子,但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失去用處,到那時就是他的死期。難怪“母親”從來不愛他,幾乎沒給過他好臉色。
風琅玄的到來更是淡化了他的作用。他驚慌失措,整日寝食難安、憂心忡忡,怨怼、狂躁、忌恨……恨不得掐死那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嬰。但他不能下手,因為這樣會死的更快。
而後,随着時間的推移,端倪暴露得越來越多,他不似父母的長相越來越令人生疑,所有的事情都在偏移。常俞曦還是那種冷漠無情、嚴苛至極的模樣,而隐隐猜到真相的風峪更是對他冷若冰霜、時常疾言厲色。但權利的角逐撕扯,讓他尚有生還的機會。
他要韬光養晦,他要活下去,要站在最高位,将這些人全部碾在腳下,讓他們對自己的言行作為,悔不當初!
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誰都可以利用,誰都可以鏟除。
因此,當他好不容易躲過常俞曦的眼線,尋到自己真正的母親時,看着對方瞬間通紅的眼眶,他心中沒有半分波動。他們血脈相連卻未曾謀面,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理所當然的,對方的激動、内疚、欣喜,在他的眼中也沒有半分意義和價值。
但那個女人不知是遲鈍地沒有感覺到,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無視着他的冷漠,還是熱情地招待他,在那個用心布置卻依舊無比廉價簡陋的小家中。
她已經不再年輕,換了身份姓名生活,早就另嫁他人,有了新的丈夫,還有比風臨宸小上數歲的新的孩子。但她對這些絕口不提,隻關心他過得如何,順不順利。迫切而認真地希望他留下來,抛棄皇子的身份,成為一名普通人,不要再卷入任何紛争,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她天真地建議着:“皇、皇後她并不是那麼不講道理,我去求她,讓她放過你。你為她賣命了這麼多年,隻要不再出現在她面前,她、她會放過你的。”
她說得情真意切,風臨宸卻覺得匪夷所思。
他的人生當然不順利,但身為儲君,他的吃穿用度向來是尋常百姓,乃至富庶人家都無可比拟的。他可以一呼百應說一不二,多少人前仆後擁圍着他轉,匍伏在他腳下,敬畏懼怕他、獻媚讨好他。想要做什麼去哪裡立刻有人安排好,想吃什麼食物喝什麼的酒,立刻有人快馬加鞭不遠萬裡送來……
他是儲君,即使暫時受制于人,朝堂上有不順心的阻礙,但敢違逆他的人還是少數。他仍是儲君,是一國之中離皇位最近的人。
他韬光養晦,垂涎多年,滔天權勢近在咫尺。這樣的人生怎麼可能放棄?
“孩子,你不能再回那個龍潭虎穴了。你就留在這裡吧,以後咱們無病無災地活着,讓我來彌補這麼多年的遺憾。”那女人見他無動于衷,苦口婆心地焦急哀求,仿佛他立刻就要萬劫不複了一樣,“一旦你的身份被揭露在明面上,你一定會死的。”
風臨宸隻覺得聒噪反感,他環顧這個粗陋的小院,更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