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扇到你哪裡了？還痛嗎？讓我看看。”良玹語氣平平道。

那一大團看不出形體和物種的東西沉在水底，分明沒有眼睛，但良玹還是能感覺到有許多道很強烈的、黏膩的視線在盯着她，從池底、從周圍的黑霧中，有些是溫柔和煦的，宛若春風細雨，有些是危險的，如同狩獵者一般。

“不過，是你有錯在先。你先吓我的。”這樣奇怪的情景下，她淡定地指責，“别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故意的。”

甚至連剛才變出來的獠牙，也是特意想吓她。

水裡，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似乎是細細的觸須，輕輕纏上了她的指根，力道微弱地搖了搖扯了扯她的手指，仿佛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而撒嬌。

良玹神色自若，想要将手從水裡抽回來。

那觸須敏銳地覺察到她的意圖，略微加重了力度的同時，包裹住了她整個手，甚至還在往她手臂上纏。

周圍的氣息開始劇烈地湧動，大概是很努力地想說什麼話，卻又開不了口，最後隻能費力發出一些細碎的雜音。

良玹瞥了一眼已經被裹住大半的手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把她的胳膊卸下來吃了。纏上她手臂的東西觸感輕柔軟滑，像是上好的冰酥酪，隻不過那極寒的溫度可以把正常人的肢體直接凍到僵硬壞死。

她卻在心中不合時宜地想着，幸虧自己來的時候用法術把身上清理幹淨了，不然之前滿衣服的泥灰塵土可能都要被他黏進透明的身體裡了。

她看着池子裡的東西出神。

沾了灰塵的話，大概就不如現在好看了。

對方許是沒有感覺出她的心不在焉，隻是以為她面沉如水，并沒有因為他的求情而諒解他，于是越發地急迫焦躁起來。

良玹能感覺到他在發抖，周圍那些觸手也急切地往她身上蹭，像是冷雨裡被遺棄的小狗，絨毛被淋濕，發出細微幽怨的嗚咽聲。

“嗚……醜……”

良玹回過神，無奈地問：“所以，你是覺得自己醜，才故意驅趕我的？因為不想讓我再看你？”

對面沉默了許久，最後終于勉強發出一聲：“嗯。”

絮絮叨叨的雜音又嗫嚅良久，良玹才聽到一個模糊不已的“對”字。也不知道是又在贊同她的說法，還是想要向她道歉。

“其實你直接和我說清楚就好。你知不知道，你變成那種樣子突然撲過來，吓得我魂都要飛了。”良玹微笑：“不過，我現在已經明白你的意思。”

她歎氣，“既然這樣，那打擾了，我走了。以後也不用再見面。”說着，就用力想将自己的手臂拔出來。

池底的主體反應遲鈍，好一會都沒明白過來她剛才那一大串話都在說什麼，隻是潛意識裡就不願意放開她，但是怕傷到她又不敢太用力，隻好黏黏糊糊地抱着她的胳膊不放。

周圍的觸手卻已經坐不住了，嘩啦啦地擠過來，有一些頗為熱情，在自己身上聚起星星點點的光亮或者五顔六色的光弧，邀寵一樣扭着觸須往她眼前湊。

仿佛在說：不要走哇，看看我，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