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甯息聽了她說出的所思所想,很痛快地答應,“那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抗拒我好嗎?我願意将功折罪,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幫你完成。”
向善?
或許吧?
他在這世上已經停留了千年之久。若是在從前,這點時間對于他來說簡短得微不足道,而且沒有任何意義。但自從來到這世界,明白了諸多新奇的“概念”。她猝不及防的離開,讓這千年的時間成了無比漫長煎熬的歲月。
雖然時至今日,他對善惡是非依然不太在意,仍舊有着一種無法根除的漠然。
但或許是受她的意志影響太深,每當她心緒波動之時,都會有一種隐約的窒息痛感,絲絲縷縷地傳遞到他的身上,如同一張難以掙脫的網,将他全然包裹,讓他也變得心慈手軟、束手束腳起來。每每望着那些無辜的、悲怆的、平白遭受磨難的臉,無法抑制地生出些許悲憫來。
這種連接和影響在不斷地潛移默化地改變着他,他卻很享受這種感覺,仿佛這樣就可以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你想要除掉作為怪物源頭的風臨宸對嗎?但你不知道他的所在,還有他真正的姓名。”甯息道:“風臨宸利用自身的力量和這世上的規則遮掩自己的動向,我将自己的分身遍布各地,尋訪多年,也一直未能找到他的藏身之處。但姓名這件事情上,我可以協助你。”……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這世界其實有一些親近此世生命的遠古神靈留下的庇護,或是極少的意念,或是些微的力量。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實際上卻格外重要,它們完美自洽環環相扣,組成了支撐這個世界運轉的基石,比如生死輪回、因果報償、物種演化,都是維系運轉的規則。
生者存于凡世,逝者前往幽冥。在幽冥地府中接受善惡裁定,根據判罰服刑服役,而後才能再次輪轉,重新投生人世。
而風臨宸他利用自己從神靈處竊取的力量,逃避了生死輪回,更不用接受裁定,安安穩穩地隐藏氣息,以怪物之身在人世。
而甯息是個外來者,被這世上的規則天然地抵禦排斥着,想要在不毀掉那些維持多年、井然有序的規則的前提下,翻遍凡世去找風臨宸,是不現實的。
良玹向他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我相信你,也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幫助我。但我希望不管如何,你都不要以傷害自己為前提。”
她伸手輕撫過一旁的觸手,摩挲着上面細緻漂亮的鱗羽,“既然他能用規則躲避搜捕,那麼我們也隻能用規則讓他承受報應了。就像我說的,這件事情原本就與你無關。”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起來,“你能幫我,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先前詢問的時候,我太過心急了。多有冒犯,實在是對不住。”
這些話說得客氣又有禮貌,但甯息卻并不喜歡這種語氣和相處方式。
他握上她的手,并沒有立刻借力起身,而是垂眸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道謝。”
良玹歪頭看他,“是想要我的魂靈嗎?那大概要等一切結束以後了……不,不止,大概還要好久才行。”
“我對這個不感興趣。何況就算是讓我真拿,我也是帶不走的。”
他不是那種喜好收集各種意念體的,否則也不會晚一步才認識她,更不會一直拖着沒有取走她的魂靈,直到後來想拿也拿不走了。
甯息對于她仿佛在裝傻的行為格外不滿,“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良玹漫聲道,頗有些耍賴的意味。手上用力,将他拽了起來。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隻不過實在沒有太多心神去顧及這些。
更何況,她确實給不了他任何承諾,無論是因為他真正的身世,還是因為她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這拒絕的意思太明顯,甯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盡量讓自己的神情不那麼陰森吓人。
他想不通他們之間到底還有什麼阻礙。
所有的一切都說開了。
至于另外兩個廢物,一個愚蠢自大不中用,一個狂傲惡貫滿盈,哪裡比得上他這樣幹幹淨淨的。
總不會……她真的還想着哪一個人吧?
人類創造的那些庸俗吵鬧的故事中,時常說什麼愛恨糾纏,愛得越深恨得也就越深。
總不能,她還……
說來可笑,他剛變成人被反複解刨的那會兒,因為總是能從風臨宸身上感覺到她的氣息,又不了解他們直接的糾葛,總以為隻有風臨宸才有接近她的資格,所以他對于人類外形的理解,大多都是參考的風臨宸。
大到外貌、身形,小到言談舉止、每一個表情神色面部的肌肉究竟是如何牽扯運作的。
他一遍一遍模仿,直到成為了難以改變的習慣。
以至于他幾乎成了風臨宸的仿造品,甚至往後的許多年,他身上都揮之不去地帶着風臨宸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