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流影到世融城時,才六點五十。
天蒙蒙亮,小區外的早餐店早已升騰着煙火氣。面對一個個迎面而來的學生、上班族,穿着絲質睡衣、披頭散發的張流影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她不輕易在人群裡哭泣,而此時從眼角順流而下的液體,她把它歸功于秋晨的寒氣。
世融城的門禁很嚴,看門大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震懾着每一個企圖尾随而入的“不法分子”,張流影隻能拍一張大門照給李重山發去。
“我在你家樓下。”
很快,對方回複:“滾!”
李重山最讨厭她闖入自己的正常生活,他從來不縱容她這樣的行為。正是從他的怒火中,張流影可以窺見他最在乎的是什麼。
這樣的回複讓張流影的怒火值成倍上升,也讓她戰鬥力爆棚,她擦幹眼淚,四處觀察着,尋找一個進小區的可能。突然,她發現了一個晨練結束的大爺,她上前套近乎:“大爺,我是這裡的租戶,忘帶門禁卡了,可以麻煩您帶我進去一下嗎?”
那大爺狐疑的看着她,後退一步:“這裡不用門禁卡,是刷臉或者刷指紋的。”
“我...”張流影突然語塞,隻得懇求:“大爺,我真的進去有急事,求您幫我一下。”
那大爺拿出晨練的軟劍,胡亂揮舞一通,示意她離自己遠一點,然後像躲瘟疫一般快速離開了。
張流影低頭看看自己這身睡衣,心想,也不能怪大爺,誰看到這身不修邊幅的模樣能不懷疑她的精神是否有問題呢?
沒辦法了,隻能硬闖,她看準了一個準備進門的人,緊緊跟在他後面,企圖尾随而入,可很快被那看門的大叔用折扇攔住:“什麼人?”
“您好,我是來拜訪人的,麻煩放行一下!”
那大叔上下打量了她好幾遍,突然笑了:“就這樣拜訪人啊?睡衣、人字拖加黑眼圈啊?”
“大叔,我真的有急事,拜托拜托...”張流影雙手合起,不停朝他作揖。
“走走走走...我們這兒是高檔小區,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入内的...去去去,一邊去...”大爺毫不掩飾嫌棄之色,不停地驅趕她。
張流影被推得推了好幾步,正當她想要反擊之時,一個寬闊地肩膀環繞住她,溫暖又厚實,像清涼秋晨中一杯溫熱的巧克力飲品。
“寶貝,這麼冷的天怎麼穿這麼少?”
張流影回頭,竟然是舒逸,他一身老式夾克和直筒牛仔褲,頭發也妥善地搭理過,像是早期金城武的發型,看起來清爽又體面,和前幾日在酒吧的形象截然不同,張流影花了好幾秒才認出他來。
“哈?”沒等張流影反應過來,隻見那大叔立刻換了副面孔,連背也弓了幾分。
“原來是舒家少爺回來了,您這個大忙人怎麼有時間回家看看?”看門大叔笑容可掬,和藹可親,“舒教授前些天還在和我念叨,說你忙得很,連飯都顧不上吃,哎喲,我看呐,是瘦了不少。”
“李叔,這是我女朋友,我帶她回來看看。”
“我懂我懂,剛剛冒犯這位小姐了,不過,這大冷天的穿睡衣出門的确讓人起疑...”李叔看張流影的眼神還是帶有半分審視,“我也是盡我的責嘛!”
“年輕人嘛,行為藝術,您可不能以貌取人。”舒逸挑着眉看了她一眼,脫下夾克為她披上了,“關鍵是,我就喜歡她這樣,與外面的女孩子很不一樣。”
“那是那是,這位小姐生的好看,你們天生一對...”恭維話如潮水般湧來,舒逸皺着眉忍耐着,這一點也不像他的性格,張流影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于不相幹的人的寒暄上,于是她輕輕捏舒逸搭在她肩上的食指,舒逸立刻會意。
“李叔,我們要進去了...”
李叔立刻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這次既不需要刷臉也不需要刷指紋,李叔按了下手上遙控器,大門為他們敞開。
李叔見他們走遠,持續微笑的臉終于垮了下來,一個提着菜籃的婦人用手肘戳了戳他:“這兩人誰啊?”
“舒家的纨绔,平日裡張狂叛逆,盡搞那些非主流,每次一來他爸媽這兒倒是一副人魔模狗樣的,裝啥呢!”他啐了一口。
進了門的舒逸依舊摟着張流影的肩,張流影見他并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便停了下來:“舒先生,謝謝!”
“我之前就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即使不是采訪的時候,也會再見...你瞧,這就是緣分。”舒逸察覺到她的不舒适,便将手放了下來,“所以,你來這裡是...”
“我找朋友。”張流影道。
“我爸媽家住這兒,他們出國旅遊了,我來幫他們喂喂貓,澆澆花什麼的。”舒逸道,“你要上去坐坐嗎?”
張流影婉拒後,舒逸沒有強迫,便離開了。張流影漫無目的地遊蕩在這片園林式小區内,卻不知到底該往哪走——李重山從未透露過自己家的具體樓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