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流影并不準備戳破自己沒有發燒的謊言。那隻是超市裡一時的绯紅,不知是氛圍過于暧昧,還是眼前的男人下颌角的弧度恰好落在她的審美上。她沒有精力深究,卻深知男人的同情心尚可以利用一番。
然而這男人的要求很簡單,隻要張流影能完整地叫出他的名字,他就願意走進廚房。
“李陵、李陵...”不斷在他耳邊重複着,“你要喜歡,我以後天天這麼叫你,連名帶姓的。”
流浪漢是有名字的。張流影這樣解讀,越是無名之人,越是在乎虛無缥缈的東西。
那天下午,廣告拍攝完成後,大家本來準備一起聚餐然後去唱KTV的,隻有宋遊匆匆離去。舒逸不解,遠遠地看着那個背影,對身邊的曾子超說:“喂,你有沒有覺得他...最近有點過于忙了?”
曾子超咧嘴笑道:“風塵仆仆,心情愉悅。照理說,遊是那種事業型男人,可他這幅樣子倒像是...因為女人?”
“不管是因為什麼,咱們總得防着。”舒逸沉下臉道,“巡演的事現在準備得差不多了,媒體那邊你聯系好了嗎?”
一聽這話,曾子超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嘴角抽了抽,似乎很難開口。
“我警告你,這事不能猶豫,不然陷入萬劫不複的是你我。”舒逸厲聲道,手掌重重地落在他的背上。
“可是,”曾子超終于開口,“真的有必要做到這份上嗎?走到這一步,我們都不容易。”
“對他心軟,就是對自己心狠。有時候為了音樂理想,必須得犧牲掉一人。如果不是他,就是你我!”舒逸的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他的聲音低沉又隐忍,蘊藏着巨大的破壞性,“他本來就經曆過輿論,不會太脆弱的。”
緊接着是段漫長的沉默,曾子超給舒逸遞煙,然後垂頭為他點煙,似乎在表明立場,兩人同時深吸一口煙,吐出的煙圈卻截然不同。
“這次Modeling的采訪,他似乎很反常。”曾子超幽幽吐出完美的圓形煙圈,“他平時最讨厭這些刺探内心的深度訪談了。”
“什麼時候?”
“就這周五,據說她們要着下月刊發表。”曾子超道,“不知為什麼,非要三個人同去,上次我和遊都已經做過采訪了,這次怎麼還要三人合體?要我說,那些記者很好糊弄的...”
“别糊弄!”舒逸打斷他,煙氣不規則地從他的鼻腔散出,“上次的采訪稿看過嗎?就是那個張流影寫的,挖的很深,我們可以通過這次采訪制造輿論傾向,為以後做準備。”
“張...流影?就是這次要采訪我們的那個記者?很漂亮的那個?”曾子超又咧開嘴笑了,“攻略女人,我可以啊!”
“你認真點!别搞這套。還怕她們不曝光你那些混亂的男女關系嗎?”舒逸瞥了他一樣,有些憤怒的樣子。
“不上就不上呗!你氣個什麼?我不上,你上、你上行了吧...哎哎哎,你走什麼?不是馬上要聚餐了嗎?你不參加了?”
舒逸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扔下一句:“别來煩我。”
。
下班後,張流影和劉一新是分開走的。他們心照不宣地躲着石林子。
編輯部所有人都以為石林子和劉一新是一對。隻因為石林子每日帶兩份便當,中午下班之前,她會熱好了放在劉一新的桌上。而劉一新總是會接受,洗好碗後,再将便當盒放在石林子的桌上。
他們很少說話,甚至下班後從未一起離開過,往往是石林子先走,劉一新佯裝加班,算好時間,差不多石林子離開雙摩大廈後,他才起身。偶有同事打趣,兩人都極力否認,連周婉都笑他們:“咱們編輯部不忌諱辦公室戀情,你們就承認吧!”
人們傾向于相信更具故事性的東西,而非懸而未決的隻言片語。唯有張流影不同,她不認為他們是一對。直到表白那天,劉一新幾乎慌亂地跟她解釋,他和石林子隻是飯友關系。
“飯友?”張流影驚掉下巴,“不就是充當供應便當的樓下阿姨嗎?”
“我付錢的,按月付。”劉一新艱難開口。
然而張流影并不準備深究,她将請他吃飯試做他們這段超出同事關系的結束。
家裡似乎重新被收拾過,香噴噴的飯菜肆虐地勾.引着兩人的食欲。張流影未曾想過,李陵的廚藝竟然如此之好,打折食材也能呈現飯店水準。
别客氣啊,張流影随意踢開高跟鞋,換上軟乎乎的白色棉拖,包包也随意地搭在沙發上,因為沒有扣上,包裡的口紅、粉餅簌簌地往外掉。
劉一新看在眼裡,很是不解,然而很快被張流影燦爛的笑重新吸引了目光。
事情正朝着預期發展,張流影很是欣慰:李陵雖然嘴裡振振有詞,說什麼“付出辛苦的人反倒不能上桌”,行動上還是很配合——不僅把自己的物件全部收起來了,還配合地離開了。
“哇,這桌菜是誰做的,很不錯呢!”劉一新結果張流影盛來的湯,一邊感歎。
“額,是我請的人。”張流影說,“你是貴客,必須招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