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今夜有寒風過境,出門注意保暖。
不到八點,窗外已響起尖銳的風哮音。本來以為今天會很尴尬,沒想到已過一個小時了,李陵這一鬧,不僅消磨了時間,還堵住了一些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廚房的熱水壺沸騰,發出暖人心脾的咕咚聲,張流影起身,拿來自己的羊毛混紡披風給李陵搭上。
“想喝點茶嗎?”張流影問得客氣,誰會在晚上喝茶,提神?
“好,來點也可。”沒想到劉一新這樣說。
張流影不得不将自己陳年的緩解痛經的玫瑰花茶拿出來,淡黃色的液體上面飄着幾個玫瑰花瓣,浮在兩人之間,又是一陣長久地沉默。
“不早了,要不...”
“流影,其實我...”
兩人同時開口,誰也沒注意到對面趴着的男人食指動了動。
“你先說。”張流影側過身來看他。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那天那條短信...”劉一新推了推眼鏡,不敢看張流影的眼睛,“你還記得吧?”
“哪條?”張流影咬了咬唇。
“就是說...做我女朋友那條...其實那是我真正想問的,因為臉皮薄,所以玩笑的方式說出。”劉一新的眼神亂飄,下颌角紅了一片。
“嗯?”張流影皺了皺鼻子。
“其實,你來編輯部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真的很漂亮,一眼就能把别人的眼睛牢牢抓住的那種,可我不會僅僅因為外貌而喜歡上一個人...”劉一新嚅嗫着,似乎某種情緒即将噴薄而出。
“那是為什麼?”
“你是個勇敢的人,什麼教條、世俗、陳舊的規制從來攔不住你,你那樣真實,看起來滿身的缺點,那隻是高高在上的審判罷了,可你依然可以全身而退...”劉一新越來越激動,音量越來越高,“我能看出,你在鬥争,與過去的傷痛鬥争,與世俗對抗,這世上,仍由自己被俗世所裹挾的人那麼多,他們一個個耀武揚威,标榜自己,審判别人,可你脫離了他們,你有勇氣不玩這個遊戲,你...你真的很勇敢。”
這番話說得暢快,劉一新遊離的眼神終于定住,看向張流影。
張流影愣住,想說點什麼,卻隻是驚訝地張着嘴。
“我是個膽小的人,害怕自己的人生脫離軌道,害怕孤獨,害怕被無愛的婚姻裹脅。我在工位上遠遠地看着你,羨慕你,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你。可我知道我根本沒有機會,直到那天周婉讓我下去找你,我看到你倒在地上,眼角帶着傷…那是你唯一脆弱的時候,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機會。”劉一新說得虔誠,眼裡透着晶瑩的光,像湖水般清澈。
“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表白,把自己說得脆弱,反而把我描述得那樣強大。”張流影噗呲一笑。
劉一新明白那并不是恥笑的意思。他鼓起勇氣,向她靠近,再靠近。
她并沒有躲開。
空氣裡氤氲着絕佳暧昧的氛圍。
呼吸着對方的呼吸,在上前一寸,他就要吻上她了……
突然,玻璃瓶在地上碎開,連同四溢的洋酒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
暧昧的氛圍瞬間彌漫了某人身上的酒精味。
“喂!”隻見那人擡起一隻胳膊,語氣格外不耐煩:“你小子、你小子在幹什麼!”
然而他的頭始終沒擡起來。
“喝醉了,說夢話呢!”如夢初醒的張流影連忙解釋。
“沒事沒事,”劉一新也慌亂了,他連忙後退一步,一手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尴尬地笑笑:“今天,今天的确不适合談這些…明天見。”
一切發生得行雲流水,關門聲久久回蕩在張流影的耳畔。呼,她舒了一口氣,半躺在沙發上。
“所以,如果我不打斷,你們會接吻?”沙啞地聲音幽幽地傳來。
張流影翻了個白眼,早在他故意把酒杯碰到地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在裝醉。
“呵,想不到你對這樣的男人感興趣。”李陵冷笑道,“又或者說,你來者不拒。”
“至少他不像你,沒一句好話。”張流影轉過頭來,似乎在故意激怒他,“隻是個吻而已,隻能說明氣氛到了,不代表任何别的。”
這男人眼下的紅蔓延到眼裡,不知是酒意還是被莫名的情緒沖昏了頭腦。
“你知道我趴在那裡一直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我為什麼要順應你的謊言,我不是你弟弟,我隻是個陌生男人。”他一步步接近她。
“那你為什麼不戳穿?”
“我發現,在他說勇敢的時候,我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勇敢嗎?做小三,住着那個男人的房子,和陌生男人同居…你的勇敢總是帶有一種自毀傾向,而像他這樣的男人,卻常常沉迷于此。”他一步步逼近她,将她逼到牆角。
“你到底想說什麼?”張流影用食指抵住他的胸,以示保持距離。
“你到底值得别人的真心嗎?你真的值得嗎?你脫離世俗,成了一個壞女人,卻有人說你勇敢,有人試圖讀懂你,了解你,愛你,可是”他更加逼近了些,垂下頭來,看向她的眸子,“你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