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為她唱一首歌。

江邊唱歌的小哥正好累了，很爽快地把音響設備借給了葉晨。

程清歌忍不住拉了一下他，問道：“沒關系嗎？”

她的意思是，隻要葉晨唱歌，就可能因為聲線暴露他的性别，從而引起别人的非議。

葉晨的笑容明朗，回答道：“沒關系，我想要唱歌給你聽的心情，早就超過了對别人看法的在意。”

程清歌松開手，任由他走向中央。

他不再猶豫彷徨，反而堅定勇往，看起來光彩照人。

葉晨拿起話筒，凝望着人群中的程清歌。他像曾經直播中唱過的千百遍那樣，沉浸而認真地放聲高歌。

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使用變聲器。他褪去所有的恐懼，卸掉虛假的僞裝，用自己真實的嗓音，為她唱起了獨一無二的歌。

程清歌望着葉晨的笑顔，有一瞬間的恍神。明明是聽過無數遍的旋律，可這清澈而純淨的少年音，是直播裡從未出現過的。

“這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聽聲音像男的，看樣子又像女的。”

“可能是專門練過，用技巧變聲唱歌吧。”

身旁的路人們交頭接耳，互相議論紛紛。程清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希望葉晨因為别人議論而受傷。好在并沒有人說難聽的話，這場表演就圓滿落下了帷幕。

葉晨歸還完話筒，回過頭揚起笑臉，快步走向程清歌。由于他的眼裡隻有程清歌，甚至沒有看清眼前的路，結果不小心撞到了過路的一對小情侶。

女孩手裡拿着一碗臭豆腐，胳膊肘不小心被撞到，手指也跟着打滑。盛滿臭豆腐的湯汁，就這麼直挺挺地倒扣，飛向了葉晨的臉頰。從裡到外，來了個狗血淋頭。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連忙道歉。

“沒關系，是我沒有看路。”葉晨抹了一把臉，努力從油膩膩的臭豆腐汁裡睜開眼，“對不起，不小心打翻你的臭豆腐，我把錢賠你吧。”

“不用不用！”女孩連連擺手。她再三表達了歉意，确認葉晨無事以後，最終跟男朋友挽着手離開了。

葉晨頂着狼狽的淩亂發型，不知所措地看着程清歌，内心有些崩潰而絕望。

他在重要的人面前出糗了。

程清歌拿了一包嶄新的抽紙，一張接着一張，疊疊樂似的蓋在他的頭上，擡手給他擦頭發上滴下來的湯汁。

葉晨握住她的手腕，阻止道：“我來吧，髒。”

“不髒。”程清歌繼續用紙巾疊小山，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們去酒店開個房吧。”

葉晨瞳孔地震：“啊？”

程清歌眼皮微掀，多看了他一眼：“不然你想頂着這身臭味，去坐公交車，還是想打的士，最後被司機趕下車？”

葉晨這才意識到，剛剛是自己想歪了。

他現在渾身都是湯汁，衣服上都是油，打的士回家會弄髒座位。而且他妝還花了，坐公交回家不僅社死，還會引起乘客衆怒。

畢竟他現在這身臭味，跟掉糞坑有什麼區别？

“好的，去酒店還可以洗個澡。”葉晨用笑容掩飾方才誤會所造成的尴尬。

程清歌似乎沒将他剛才的反應放在心上，徑直拉着他來到酒店，迅速完成了開房入住一條龍。

葉晨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塞進了浴室。他全程都在神遊，都是在依靠本能洗頭發搓身體。

等他洗完澡出來，坐在酒店床上的時候，腦袋還在發懵。

他看了看坐在床頭的程清歌，又看了看穿着酒店浴袍的自己。

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錯誤，竟然最後演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程清歌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這麼快？”

明明穿着浴袍，葉晨卻覺得自己仿佛□□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壓着嗓音回答道：“放心，我洗得很幹淨。”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就像是在期待着什麼一樣。

該死，他不應該這麼說的。

葉晨心中一陣懊悔。他很明白自己洗掉臭味，應該馬上從酒店離開，而不是在這裡跟程清歌四目相對。

程清歌依舊坐在床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葉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這樣炙熱的目光，讓他産生了一種莫名的錯覺。就好像……他是她心目中不一樣的存在。

“你的嘴唇很紅，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程清歌的眼眸加深，自言自語般說道，“你直播的時候，有這麼紅嗎？”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撫摸上他的嘴唇。修長的手指摩挲着唇峰，指甲深深凹陷，蹂躏着唇肉。

經過反複的搓揉，嘴唇逐漸變成嫣紅，看起來鮮豔欲滴。

葉晨有一瞬間的抽離，感覺四周充斥着嗡嗡聲，空氣中彌漫着不真實的感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雙腳正在堅實的地面，隻要擡起腿，随時可以離開。

然而，他根本不想走。

嘴唇的雙手在他的臉頰遊走，如同冰涼的水蛇滑入脖頸。

葉晨被這股冷氣刺激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卻下意識摟住了始作俑者的手。他微微低下頭，聞到了一股似有似無的酒香。

“你喝酒了？”他啞聲問道。

“你吃蛋糕的時候，我喝了點雞尾酒。”程清歌回答。

這句話仿佛是解開禁锢的鑰匙，悄然撬開了他的理智。這是很好的借口，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怪罪給酒。

葉晨深呼吸，忍住内心的沖動，還是後撤了一步。他轉過身，跟程清歌拉開了一段安全距離。

不，不行。他必須要離開。

他有預感，隻要再晚一步，就會被身後的洪水猛獸所吞噬，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然而，那雙手抓住了他的衣領。明明動作輕到不可思議，他卻完全掙脫不開。

程清歌說：“你現在沒有換洗的衣服，要穿着浴袍去哪裡？”

葉晨：“…………”

他沒有擡頭，也不敢回答。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拿走了羽衣的七仙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嗯？”程清歌挑起了他的下巴，“你低着頭，我看不到你的表情，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你想走，我可以讓你走。”

葉晨站在原地沒有動。他愣愣地看着程清歌，看着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睛裡，此時正藏着一團暗火，仿佛隻要他伸手回應，就會立刻□□燎原。

仿佛他隻要邁開那一步，他們就可以構建前所未有的親密關系。

鼻尖彌漫着女士香煙的味道，卻完全不油膩，幹淨而清爽。

葉晨知道這是程清歌身上獨一無二的氣味。他感覺這氣味像是一道繩索，死死系住了自己脖頸，而繩子的那頭就握在程清歌的手上。

他順着這無形的鎖鍊，緩緩走回到她的身邊。

葉晨沒有喝酒，但是他覺得自己醉了。

他成了她指尖泛着白霧的香煙，杯中晃人眼眸的美酒，夜幕來臨後隐藏在霓虹燈下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