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光線很暗。
趙晏河被吊在鐵架上,脖子上的傷口流的血浸濕了他的衣服,他看着高處的小窗,凄冷的月亮挂在上面,投射進屋内星星點點的光亮,他咳嗽了兩聲,破碎的血花從嘴裡飛濺到空中。
看守走進來送飯,似乎不忍靠近他。
“趙舵,你就和神舵服個軟吧,這都幾天了,再下去你身體要吃不消了。這裡環境差,連床暖和被子都沒有,外面還負十幾度呢。”
“放...放下,就出去吧。”
唉,看守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趙晏河回來的第一天就被神舵關到了這裡,還上了刑,神舵不輕易罰他,因為趙晏河很少做出讓蔣正衣不滿意的事情,這次是個例外。
身為舵事,弄丢了超級變異種,還與魔頭江淮予為伍,但凡趙晏河不是蔣正衣的徒弟,他早被處死千百回了。
蔣正衣要他發誓再也不和江淮予有任何來往,并且即日起去西南的壩上保護倉基地工作。
趙晏河拒絕了。
“你要清楚你現在的身份!你是首都保護倉的人,他已經不是你少年時認識的弟弟了,而是讓千萬人置身于危險的魔頭!”
“他不是!”趙晏河跪在地上,脊背挺的很直,骨氣铮铮,第一次違背了從小到大接受的良好教養,反抗了師長,“在地下城,楊雲崇親口承認了當年是他陷害了江淮予,江淮予是無辜的!”
“他無辜?!”蔣正衣冷笑,“他要是無辜,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亡魂要去哪裡喊冤!”
“他有苦衷!如果不這麼做他就活不到今天!”趙晏河重重磕了個頭,“請師傅放過江淮予,我會把他帶到我身邊好好教導,之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蔣正衣狼目微眯,“你插手了?”
“是!”趙晏河一字一頓道:“我知道您讓媺孜兵去了。”
二人終于有了劍拔弩張的意思,桌子上的東西被蔣正衣狠狠掃到地上,碎片濺到了趙晏河的臉上,在上面留下傷口,跪着的人目光始終看着師傅,沒有理會臉上流淌的血迹。
蔣正衣指着他,“你的眼線敢放到我這裡!”
“我有罪!但您明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你找他有什麼用!我告訴你,這個江淮予留不得!不僅他,他身邊的人也留不得!”蔣正衣被疼愛的徒弟反抗,心中騰燒無邊怒火,恨不得從眼眶鼻腔中噴薄出來,“這件事情不用再說,沒有商量,我培養你到今天絕對不允許你被他毀了!明天你就給我收拾東西去壩上,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回來!”
“師傅,我不懂。”趙晏河眼底紅了,身上傷口隐隐作痛卻也不及心髒疼痛的千分之一,“他到底礙了您什麼事?你要這樣趕盡殺絕。他的身家背景我最清楚,他沒有父母撐腰傍身,這些年都是自己打拼,即使這樣所有的功績也都毀在遼東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信任的朋友,為什麼一定要毀了他?還是像楊雲崇說的,您真的對他做過什麼,所有才會這樣小心謹慎,怕有朝一日他來報複,師傅,外界那個傳言難道不是空穴來風,您真的——!”
“住嘴!!”
蔣正衣狠狠地打斷了他,一股窒息的心智力襲來将趙晏河掀翻,趙晏河沒有防備生生被打出口血來,嘔在地上,角落的媺孜兵看到瑟縮了一下。
“趙晏河!”蔣正衣壓下滔天的怒火,擡手讓人進來把他拖走。
“我告訴你,如果你一定要插手,就不要管我手下不留情!”
趙晏河深深的看着他,半晌笑了,“我父母去世八年了,他們走後你把我帶回來,當時我就在想,這個世界上我可能就隻剩下兩個家人了,一個是您,還有一個就是我生死未蔔的弟弟,剛開始前幾年您都看在眼裡,我有多麼想找到他,有多害怕他會在外面受委屈,我甚至拒絕了您讓我去壩上當主舵,因為我知道我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江淮予不是您口中區區鄰居家的小孩,而是我眼睜睜看着掙紮在泥土裡長大的孩子,如果您真的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我不會袖手旁觀。”
“白眼狼!把他給我關起來!用刑!!”
牢獄的陰風能把人的骨頭縫都吹散,趙晏河一身的傷,又被吊着,幾乎時時刻刻在咳嗽,他又忍不住擡頭看一眼月亮,這扇窗戶是他唯一能看到外面的通道。
不知道阿予在外面是不是一切都好,雖然他不喜歡蕭安措,但蕭安措願意舍命為阿予用人體過度藥性,這點連很多親生父母都做不到,他不再排斥這個惦記他弟弟的男人了,更何況現在阿予不再是一個人。
他得為阿予和可能出世的小侄子謀個幸福安全的未來。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明天他就會被帶出牢房,跟着運屍的車隊去往壩上,他會在中途逃走——
正想着,牢房的鐵門突然動了,趙晏河擡起污濁不堪的腦袋望去,一隻嫩白如春筍的手正在專心解開挂在上面的鐵鍊。很快,鐵鍊被解開扔到了地上。
門開了。
江淮予擠進來把遮在臉上的面紗一扯,一張略微發白透着病氣的臉就這麼清晰地落在趙晏河眼中。
他輕聲,“阿予......”
聲音像是癡了,仿佛還混沌在夢中沒有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