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時日,潞州有人回報說,已問過鄉鄰,前些日子霍紅父母并未離開過潞州。
如此隻能寄希望于去京中查孫龍官職之人能帶回什麼消息。可此處距京城甚遠,他們怕是數月都回不來,從大火中救出的那孩子又不可能一直待在縣衙中,蘇敬便将他送至孫虎家中。
蘇敬也猶豫過究竟是将孩子送至潞州交與霍紅父母還是送至孫虎家中。
若說是雇人放火殺人,不僅是孫虎不清白,任何人都有可能為之,包括霍紅父母。最後衡量了兩方财力,蘇敬還是決定将孩子送與孫虎撫養。孫虎也并未推托。
傅徽之提出派兩個人盯孫虎幾日,蘇敬也允了。其實傅徽之也覺得若當真是孫虎指使人放火,便不會答應撫養孩子。如今他既應下,便不大可能再害孩子。否則孩子出了事,縣裡第一個懷疑的便是他。
傅徽之每回去縣衙,秋芙都會在城外候他。近些時日傅徽之不須去縣衙,每日除了跟着老者外出漁樵時或是用飯時才能見他。餘下時間傅徽之都悶在屋子裡。秋芙能想到他在做什麼,無非是梳理謀反一案之案情。
秋芙無聊至極,便給自己找事做。平日飯食都是老者準備,她便也去幫忙,餘下時間隻能練練劍。
她時常站在傅徽之屋門外,癡癡地望着褐色門扉。他們之間隔了一扇門,又不僅是一扇門。
今時今日,已與在府中大不相同了。不論傅徽之要做什麼或是進城買些什麼都是自己去。奴婢須做的事,她幾乎一件都做不了。自然也就當不成奴婢了。她早已習慣與傅徽之的主仆關系,如此一來,倒不知該如何與傅徽之相處了。
傅家的事,她也想幫。可要怎麼幫?直接同傅徽之說分析案情的時候帶上她,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還是一個奴婢的身份?最終傅徽之會不會再次趕她走?她不知道來薊縣後傅徽之為何沒再提讓她走的事情。哪怕留着她是覺着今後有能用得上她的地方,她也心甘情願被他利用。
她雖喜歡着傅徽之,但也從未想過要讓他在如此艱難的時刻,對自己生出兒女私情。她隻是想陪在他身邊。
最終秋芙決定繼續保持現狀。以傅徽之的性子,不久怕是又會入京。到時她應該能幫上一些忙。
事實确實如此。傅徽之想的是,再過兩三個月,便能上路往京城趕了。
雖說邱平曾料第一年追捕仍緊,勸他萬不可在第一年入京。可是他父兄仍在嶺南受苦,他能忍這數月在薊縣不輕舉妄動,已是極限了。
他必要在亡兄忌日之前回京。到上元夜前後金吾弛禁,縱是冒險入城也無妨。
至于回京要查些什麼,怎麼查,都要先定好。
如今傅衛也不肯說與自己通過書信的都有哪些人。邱平會知道一些,但不會有多少,很難查出什麼。所用紙、所用墨他也不知,必須要從其他方向入手了。
當初問傅衛除了密信與反詩,聖上還有什麼證據說傅家謀反,當時傅衛說的是不能告訴他。如果沒有其他證據,傅衛大可直說沒有。可傅衛卻如此回答,那便是有了。
至于是什麼證據,如今也隻能靠他猜測了。要謀反,自然要士卒與兵器甲胄。若聖上真有傅家私造軍器或豢養私兵的相關證據,傅徽之有些想象不出那證據是如何僞造的。不像僞造密信與反詩一般,隻須仿人筆迹。
難道背後之人為了嫁禍,會先行造幾副弓弩、甲胄,或是買些死囚之類的自稱是私兵再指認他父兄?僅憑這些大理寺和刑部便能定罪了麼?
若是如此,高官貴族私下雇人造幾副甲、弩都很容易。但聽邱平說當夜言公彥帶人去時并未先從府中搜出什麼,而是直接拿了人。不是從府中搜出來的,如何證明是傅家私造的甲弩呢?若是買通人去指認的,能做到的人更多,而那些被買通的人的下場怕是隻有一個,那便是被秘密處死。
此二種可能皆沒有什麼指向性,也很難查。
傅徽之苦思數日,忽又想到一種可能。
除非背後之人養了大量私兵,造了大量軍器,那麼必不敢藏在城内。若在城外有能容納大量私兵或是鑄造軍器的地方,必會留下蛛絲馬迹。
若說背後之人做這些隻是為了誣陷傅家,豈非太過大費周折了。他們如此做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們确實有謀反之心。隻是謀反前忽然事發,又因為一些原因,發現謀反之事的人并不知具體是何人謀反。情急之下,謀反者便先嫁禍于人。最後查出的謀反者自然變成傅衛了。若是如此,也不知他們的謀反之事是被何人發覺的。若能尋到那人,或許便有更多的線索了。
傅徽之也不奢望能尋到那人。他如今已有了查案的方向。一是查城外有無可藏私兵或是鑄造軍器之所。二是查可能會有反心的人——皇子、藩王、重臣、先帝時廢太子黨羽之流。很難說有沒有裡應外合之事,所以皇城駐軍大将乃至京城宿衛将軍也要查。
時光如流水,轉眼便要到出發去京城的時日了。
此時縣裡派去京城的人方回,說京中隻查到一個小吏名為孫龍,可那人好好地在城中,隻是同名之人。其餘未曾查到有叫孫龍的官員。
傅徽之知道此案短時間怕是查不出什麼了,便提早啟程上京。若是自家的案子有眉目了,還有餘力,便可親自去查查數月前有無一個名為孫龍的官吏被免職。縣裡的人未必盡心查過。
秋芙自然提出要同去,傅徽之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