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十三年年末。
燕雲那場大雪洋洋灑灑地下了整整一夜。
城外大軍壓境,李常辭卻孤身一人坐在高處的子宣庭中。他卸下了李淩為他準備好的那副盔甲,看着遠處的桃花林在苦笑,“他到底還是恨我……”
手中的酒盞陡然掉落。
像是遠處的人在回應他。李常辭知道,她也恨他。
李淩走之前說的那番話還回蕩在他耳邊,“父親,我們已許久不曾這樣單獨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像是陷入了回憶,“從常氏離開?從那時起,你就變得瘋魔。折辱母親、欺壓屬下,而我,更是從小就活在你的陰影之下。”
“幼時我真怕,怕自己稍一松懈,便會被自己的父親親手處決。你厭惡我,為何要生下我?你根本不配做個父親,更不配做這燕雲的主人。”
李常辭本欲開口,可到了嘴邊的話卻不知為何,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想說什麼呢?想說他的本心并非如此,也并非厭惡他?他說了,他也不會信的。
“後來我才知道……”李淩的眼底突地有些泛紅。他心中積壓已久的情緒,在那一刻,好似要全湧出來。
“你或許是一個好父親。隻是不是我的而已。”
他親眼看着他替太子籌謀,看着他要将燕雲一步步拉入上京的陷阱之中,更要将燕雲人堅守數年的江山,拱手送給一個他連見都沒見過的兒子。
隻因他,是她的孩子。
何不如說,那是一個陌生人。
憑什麼呢?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李淩都會這般問。憑什麼,他可以得到你心中毫無保留、處處偏袒的愛呢?而我,隻能成為你次次視而不見的孩子。
李常辭,你的心真狠。
如今,他要自己親手逆轉這個他為太子布下的局,要讓他親眼看到,曾經那個在他手底下隻會哭着求饒的孩子,早已成長為可以反咬他一口的孤狼。
“這是上陣的盔甲。你當初總說,是慶德帝趁虛而入,是他奪走你心中摯愛,如今,你有可以與他一戰的機會了。”
他替他做了這個決定。
可李常辭卻對這樣的機會視若無睹,“你瘋了。你敢将燕雲十六州送到他手上?這是謀逆之罪,你以為,他會善待你嗎?”
他的聲聲質問,如此在李淩聽來,竟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