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邢寂剛将郗瑤扛到肩上時,屋外又陡然傳來了陌生漢子的聲音:
“老跛腳,就這麼一個早飯,你可真是讓爺幾個好等。”
接着就是驿夫粗啞的賠罪聲。
“邢寂等等,”蕭雲衍看着趴在邢寂肩上的郗瑤瘦小的身軀,回想着昨日醉漢多次脫口而出的渾話,他的拳頭攥緊了些:“給她披上我那件披風。”
蕭雲衍的包裹裡有一件黑色連帽披風,平時騎行于夜間時常披在身上。隻是這些日子為防着有人刺殺,便隻穿着那件玄色侍衛袍,将披風收了起來。
一切準備妥當,兩人推門下樓,郗瑤昏昏沉沉地趴在邢寂背上,偶有清醒一瞬,可眨眼卻接着陷入沉睡。
蓋在身上的披風,随着邢寂下樓的動作不停擺動。
“老跛腳,你可真是區别對待,剛才我可見你拿着四色片糕去了西上房。怎麼輪到爺幾個就隻剩這棗糕了。”穿着衙役服的陌生漢子見蕭雲衍幾人出來,故意提高了音量,“怎麼,在你眼裡,我們幾個不如那群人尊貴,就隻配吃這幾口棗糕嗎?”
“真是沒想到,你這小小的一個縣館,竟還這麼會看人下菜碟。”
“等我到了州府,可當真要向大人參你一參!”
漢子口中故意發出大聲嗤笑,蕭雲衍淩厲的眸子掃了過去,正巧看到了他得意挑釁的眼睛。
“竟還有膽子瞪我?昨夜你把我兄弟傷成那樣,我們還沒有找你算賬呢,現下我就要為我弟兄報仇!”說着,漢子就快步沖到他們面前,作勢就要動手。
邢寂走在蕭雲衍後面,漢子見他還背着個人,心覺他此刻定然無法舒展武功,于是擡起手一掌就向邢寂劈去。
邢寂才不會讓他得逞,一個閃身利落躲過,高擡腿将漢子直接踹了幾米遠。
隻是動作間,他背上的郗瑤的眼皮忽然有些動靜又陡然合上,蓋在她頭上的帽子被甩到了一旁,鎖着她雙腳的鐵鍊發出不容忽視的脆響。
漢子被甩飛到粗柱之上,又狠狠摔在地上,此刻痛得哀嚎,跛腳驿夫見狀,趕忙過去扶他。
蕭雲衍瞥了他們一眼,一句話未說下了樓。
————
“那人是?”
走到後院,蕭雲衍看着正在西邊馬廄喂馬、埋頭清理馬糞的人,對着邢寂問道。
邢寂今日一早就看見了這人:“說是剛從縣府回來的小吏。”
蕭雲衍嗯了一聲,收拾視線拉住馬兒的缰繩,作勢就要擡腿踏上馬背,誰料身上忽然沒了力氣,右腳驟然落回了地上。
他感受着體内再次傳來的不适,皺緊了眉頭。
邢寂發覺他的異樣,慌忙将郗瑤扔進車内,扶住他的身子:“主子,您今日不要騎馬了,馬車内我已經清洗過了,今日您就坐在馬車内休養吧。”
蕭雲衍撫着自己胸口,猜測自己短時間内無法繼續用力,于是點頭同意了邢寂的建議,隻是他剛要鑽進車内,耳邊忽然傳來了驿夫粗啞的聲音。
“官爺等等!”
蕭雲衍回眸看去,隻見跛着腳的驿夫此刻正向着他們小跑進來,跑動之間,肩膀高低錯落。
他身邊跟着的,是今日早早下了樓、方才他一直未看到的裴楚堯。
“明日重陽,小的為各位官爺準備了些點心,您們路上吃。”
驿夫将手中的包裹遞給了蕭雲衍,蕭雲衍接過,手心傳來不容忽視的重量。
他的眼睛閃了閃,向驿夫道了聲:“多謝。”
————
待院内那群人都走後,東上房關上了窗戶,隐在窗戶後的幾個人圍坐到中間的方桌旁,幾個不同的男聲陡然響起。
“你們看見沒,他們背着那人像個女人。”
“看到了,那小手細嫩的。”
“還有,她腳上還纏着一副鎖鍊呢。”
“這可真是新鮮,青州的人可真會玩。”
拿起桌上的四色糕點嘗了嘗。
“真還别說,這青州特産四色片糕味道果真不錯。”
“沒錯。”
“對了,可别忘了,一會你出去看看,他們向哪個方向走了。”
————
去往楊夏村的路變得愈發颠簸。
蕭雲衍坐在車内,感受着路面的颠簸,看着昏迷的郗瑤的臉,陷入沉思。
他總覺得這此刻剛才像是有些動靜,怎麼從驿館出來之後,又變成了昏迷的模樣。
真不知道,她意外吃下的毒藥,到底是什麼毒。
一兩個時辰過去,隊伍大概趕了五十裡路,裴楚堯擔心蕭雲衍身體抱恙,長時間颠簸再引發不适,于是讓隊伍停了下來,十幾人找了塊空地歇息。
臨走時,邢寂為十幾位兄弟也拿了些吃食,如今衆人席地而坐,開始享用着手中的糕點肉包。
蕭雲衍感受到車停了下來,正想起身出去詢問,卻不料車簾被人從外面掀起。
“喏,給你的。”
裴楚堯将一個酒瓶遞了過來,“是菊花酒,我問了邢寂,明日重陽佳節,少喝些沒有事的。”
蕭雲衍驚訝:“所以,你剛才去找驿夫要了酒?”
“沒錯,這驿夫還挺大方的,我要他就給了,隻是他隻給了我這一小瓶。你這幾日可不要全喝了,記得給我剩下些。”
“好”
蕭雲衍接過細瓶,垂眸輕笑。
短暫休憩過後,衆人又開始趕路。
隻是越靠近楊夏村,衆人越是覺得怪異。
等走到楊夏村村口停了下來,裴楚堯困惑着一張臉來到了馬車前,将衆人心頭的疑問說出了口:
“殿下,一路上甚是奇怪,從驿館出來之後,我們途徑了幾個村鎮,一路上都能見到秋收的百姓,可自我們快到楊夏村,村外田地裡卻一個秋收的人都沒有。”
聽到裴楚堯的困惑,蕭雲衍凝眸起身掀開車簾出去,正要下車,卻不料有一球形帶着數條黑線的東西倏地從他眼前掉了下來。
那東西驟然落地,摔出不小的聲響,然後又在地上狠狠彈起,然後因着慣性在地上直直滾落了幾米遠,最終才緩緩停在一侍衛跟前,侍衛下馬定睛一看,瞬間驚得睜大了眼:
“殿下,是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