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瑤皺緊了眉,不自覺迅速起身,腳步向後挪動,緩緩向身後的牆壁靠去。
鄉下的廚房窄小,并沒有多少空間供郗瑤後退,後腳瞬間與發黃的牆面相撞。
漢子緊盯着眼前的郗瑤,見她已無路可退,忍不住狂笑出聲,看向她的神色沒有半點遮掩,愈發無恥下流。
郗瑤看着他露出的滿口黑黃的牙齒,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她的手臂發緊,昨夜男主将漢子摔下樓梯的畫面與當下的漢子向自己越走越近的畫面不斷在她眼前交錯閃現。
那時的她完全不知男主為何與這漢子起了沖突。而當下,她又完全不知為何這漢子會突然出現在這楊夏村。
此刻她唯一清楚知道的,是離她越來越近的漢子的呼吸聲以及他那雙渾濁的雙眼中傳遞出來的,完全無法忽視的令她作嘔的惡意。
郗瑤握緊了手中的唯一武器,咬着唇肉,對自己發誓絕不能讓這漢子得逞。
她必須想辦法,在自己被解決前,先解決掉他。
腦細胞在如此緊迫的環境下,開始努力高速運轉。
男主一行人剛才全部離開,不知道去哪裡了,如今這院内似乎隻剩她一人。
可她才剛剛吃下男主給的解藥,身體還沒有感覺到明顯的好轉,與這漢子硬拼基本沒有勝算。
而且,她記得這漢子還有同夥!至少昨夜,她自己就看到了躺在地上嗚咽哭嚎的另外兩人。
無論怎麼想,郗瑤都覺得當下對她來說像是個無法解決的死局。
心髒随着漢子的腳步聲跳的愈發厲害。
郗瑤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她試圖通過原主極強的聽力,來辨别屋外是否還有其他陌生來人的聲音。
眼前的腳步聲突然頓住,漢子眯起了眼,喉頭振動,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粗濁聲音:
“今早就覺得他們背的像是個女人,如今一見,果真被老子猜中了。”
原來這漢子早有預謀,郗瑤略微垂下的眼睛瞬間擡起。
壯漢瞧着眼前郗瑤瘦弱無力的身軀,打量着她露在外邊的白淨皮膚和被劃破的衣服下隐隐閃現的紅痕,伸出舌頭舔上了他肥厚的嘴唇,歪嘴□□。
昨夜他本來喝酒喝得正暢快,卻不料出門後,竟被不知從哪裡竄出的野男人無緣無故地掐着脖子甩到了樓下。
他到現在還記得被他掐到窒息的痛苦,背上的血痕也不斷作痛,他早晨清醒後恨不得立刻就沖去他們屋内揮刀将那男人給殺了。
可瘦子居然攔着他,說什麼那人帶的人多,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呵,老子這把刀殺過這麼多人,這十幾個狗崽子算個什麼東西,根本不配被他放進眼裡。
可瘦子竟然聯合另外幾人一起攔住他,說什麼當下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他們要去州府尋人,不能在官家之地節外生枝。
接着,他就被瘦子綁了一整個個早晨,眼睜睜地看着那群狗崽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他恨不得一刀砍了瘦子,瘦子卻不知從哪裡掏來了一壺酒,哄着他求他恕罪。可這酒,他根本就沒喝暢快。
可誰知,老天爺竟然幫了他一把。
驿站那老跛腳突然跑上樓,哭嚎着告知他們,這群狗崽子竟到了楊夏村,他心中就瞬間就起了意:去州府根本不急于一時,既然那群狗崽子去了楊夏村,那他定要回去,像殺那幫村民一樣,把那男人的頭顱也砍下來,還要把他們背着的那個女人給弄了。
烏鴉在窗外抖動着翅膀,落下烏黑的羽毛。
漢子垂下眼皮,看着鎖住郗瑤雙腳的那條鎖鍊,發出□□:“不愧是青州來的官差,就是比老子會玩。”
“現在護着你的那些人不知道哪去了,老子一時半會殺不了他們,老天爺讓我先看看見你,那老子就要先弄了你!解解這些日子的饞!”
說完,他就将手中的大刀扔在一旁,肥碩的身軀跳起,沖着郗瑤猛撲了過來!
郗瑤趁他剛才停下的間歇,早已試圖偷偷蓄起身體全部力氣,如今見他肥碩的身子撲了過來,立刻閃避開來,也不顧身旁是一摞散亂的碎磚,挪步直接跳了上去。
漢子撲了個空,身子向前猛然踉跄,郗瑤萬分期盼他能立即倒下,卻不料他穩定性倒不差,身子僅晃了幾下,居然就在碎磚瓦片之上站穩了。
漢子的眼中升起駭人兇光,轉過頭來,露出滿臉猙獰。
“你這小娘子可真是辣啊。”
他眯起眼,舔上嘴唇,轉身又朝郗瑤撲了過來。
郗瑤的右手悄悄摸向藏在磚塊之中的碎瓷片,在漢子再次撲過來的那一刻就快速地擡起略微發顫的右手,狠狠地将鋒利的碎片刺向他裸露在外的脖子。
尖銳的碎片劃破了皮肉,飛濺出鮮紅的血液。
郗瑤像是用盡了當下的力氣,可……
這漢子竟沒有絲毫要倒下去的迹象!
隻見他擡手撫上被郗瑤劃破的脖頸,蹭了滿手的鮮血,刺痛感讓他滿臉皆是怒色,他用手胡亂地在傷口處蹭了蹭,眯着眼向地上啐了一口,滿眼裡全是要将郗瑤殺掉的狠意,像一隻野獸,變得愈發兇殘猙獰。
郗瑤全身繃緊,她此時的身子太虛了些,剛剛飛沖過去耗了七八成的力氣,好不容易将他刺傷,卻不料這漢子皮糙肉厚,那碎片刺上他的皮膚之後,竟隻是劃出了那麼淺血痕。
郗瑤看着漢子脖子上像是已經幹涸的血迹,無比心驚,她瞧着那堪比兩個她的身軀,想着他一人就能将屋外的夕陽給遮擋個嚴實,心裡陡然升起接近絕望的情緒。
她該怎麼辦?該怎麼用這幅虛弱、久未進食的身軀,和一個身強體壯的漢子硬碰呢?
她才穿進這書中沒幾日,都沒死在男主的手中,老天爺卻讓她落在這漢子手中,想任憑這種人将自己殺死欺淩嗎?
還有,這漢子身穿衙役服飾,昨日為何會與男主起那麼大的沖突,将男主都氣成了那副模樣,男主當時像是恨不得要當場殺了他,而今日這漢子明顯是想借她來撒昨日的氣。
所以,怎麼男主的鍋又被甩到了她郗瑤的身上!
郗瑤越想越氣,怎麼她不僅要背原主的鍋,又要背男主的鍋啊!
胸腔之中驟然升起巨大的火氣,丹田之處忽然有團熱氣在瘋狂湧起。
可漢子卻不想給郗瑤反應的機會,他借助體重的優勢,不再顧及郗瑤的躲閃,突然一個飛撲就要撲到了郗瑤瘦弱的身軀之上。
身體裡的氣力湧向四肢百骸并未消失,郗瑤發覺這并不是幻覺,雙眼陡然一亮,她的身體瞬間做出反應,迅速閃身躲避。
可她卻忘記了腳上還纏着一副鐵鍊,竟變成了她當下想要閃避的巨大累贅。
她根本還沒閃出多遠,雙腿就被漢子肥碩的身軀整個壓上,連帶着她整個身體重重地砸在身後的碎磚之上。
一摞摞碎磚轟然倒地,郗瑤的後背硬生生地撞在磚塊棱角之上,紮進了她的血肉。她疼得忍不住痛呼,壯漢發現自己已然得勢,雙眼放光,愈發得寸進尺,挪身就要向她上身撲去。
郗瑤根本躲閃不及,她深呼吸,努力摸到身下的一塊磚,試圖用殘餘的力氣快速向漢子的腦袋砸去。
堅硬的石磚在漢子的腦袋上砸出巨響,瞬間滲出鮮血,沿着他暗黃肥碩的臉頰流下。
可這種程度并不能對漢子一擊緻命,反到激起漢子更大的獸性,看向郗瑤的眼神愈發滲人。
郗瑤咬着牙,想繼續用磚砸他,可漢子卻迅速握住了郗瑤的手腕,用力一擰骨節發出脆響,郗瑤的手傳來劇烈疼痛,再沒了力氣,五指瞬間松開,磚塊砰得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聲音難聽的,就仿佛是為郗瑤鳴起的喪鐘。
窗外是凜冽的風聲。
漢子見郗瑤再沒力氣反抗,邪惡地笑着,上手就要去撕郗瑤的衣服。
郗瑤在心裡狂叫:狗原主!你要是真是刺殺男主的刺客,你武功肯定不差,現在趕緊給我爆發啊!
你想看着你自己的身體被欺辱死掉嗎?!
郗瑤不想就這樣放棄任他宰割,還是試圖努力躲避,用胳膊去與漢子扭打。
忽然間,剛才散去的力氣竟然開始回湧。
郗瑤不知是原主本身的武功真的恢複了,還是狗男主給的藥起了作用,她隻能期盼這次有用的。
她忍着手腕的劇痛,斜眼瞧着身側被甩在地上的碗片,伸着胳膊朝那處夠去。
門外忽然起了疾風,快速吹向這間窄窄的廚房,耳邊忽現輕微的腳步聲落地,還有衣袍被風揚起的聲音。
郗瑤沒工夫去看外邊是否又有來人,她趁着身體的力氣還未消散,在漢子就要貼到她身上之前,再次将碎片狠狠朝他頸部刺去。
在漢子的視線之外,郗瑤的手臂高高揚起。
屋外廂房的房頂之上,一隻枯槁的手從深色的衣袍内伸出,瞬間射出一片手掌長的飛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