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茂密的樹影之下,微弱的月光穿過狹小的縫隙,恰巧打在眼前的這張臉上。
昏暗之中,他眉峰緊蹙,垂眸向下瞧着癱坐在地上的郗瑤和張石寶二人,而月光和樹影交錯在他的臉龐,留下斑駁的黑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郗瑤睫毛顫顫地擡頭看向來人,此刻她的身體還有些發抖,但卻仍然不敢松開捂着張石寶的手,哪怕他像隻毛毛蟲一般在她的懷中蛄蛹,試圖掙脫她的桎梏。
暗夜之中,她還不能百分百确定這是她所猜測的那人,隻能防禦性地收緊抱着張石寶的手,而張石寶卻比她更快确定來人的身份,眼神一瞬間發亮,嗚咽掙紮得更加厲害。
而對面的男人則是看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兩人,瞧着她們顫抖驚詫的模樣,心中盡是疑惑,終是開了口:
“你們為何在這?”
清冽的聲音裡帶着些沙啞困惑,郗瑤在聽清的一瞬間,緊張的身體就立馬松垮了下來。
真的是他。
她擡眸努力從黑暗之中找尋到那雙久違的狐狸眼,待看清那刻,心下一松,握着刀柄的右手瞬間脫了力氣,獵刀啪地一聲重摔到了地上。
“你終于來了,你知不知道,”
郗瑤看向蕭雲衍的眼睛裡像是泛起了水光,聲音中也夾雜着一點顫抖和委屈:
“你知不知道這孩子和這刀有多沉啊!”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現代人,先是扛着這把獵刀追着神秘人跑了幾十裡路,後又跟他進行了一場,額,“殊死”較量,然後又扛着張石寶走了好久的路,她的胳膊和手腕都要廢掉了!
此刻的她像是已經将方才的恐懼抛到了九霄雲外,恨不得立刻列出這書中折騰她的人的十大罪狀。
蕭雲衍倚靠在樹幹上,緩緩喘着氣,他瞧着郗瑤突然從顫抖發懵變成了氣憤昂揚,聽着她話裡話外像是在抱怨他的意思,不禁緊了緊眉,但卻也随着她的這番話,自然而然地将視線移到了掉落在她身旁的那把刀上。
這刀是?
是從李家拿來的那把獵刀。
視線移回郗瑤的身上,蕭雲衍心間倒是詫異:這小刺客竟如此順手地将這把刀帶了出來。
倒是,很會尋找武器。
還有,她為何要一直捂着石寶的口?
怕發出聲音引來什麼人嗎?
如今他們趕來,倒也不必…
蕭雲衍正想說話讓郗瑤松開石寶,卻不料心口處忽然如萬針齊紮般疼痛,痛的他冒出了滿額頭的冷汗。
他控制不住地曲了身子,右手緊緊攥住胸口發疼位置,然後試圖運功來緩解痛苦,可運功之時血氣再次上湧,他的眼前發黑,整個人失了力氣,轟然跪在了地上。
“蕭雲起!你怎麼了?”
郗瑤驚得喊出了聲,她看着忽然跪在自己面前,身體像是極其難受,好似完全睜不開眼的蕭雲衍,整個人都懵了。
而被捂了半天的張石寶,看見這幅情形,竟趁着郗瑤發懵之際,毫不心軟得對着她的手心用力咬了了下去,痛的郗瑤立刻松開了手。
張石寶終于掙脫了郗瑤的禁锢,淚水奪眶飙出,像隻球一般飛速撲到了蕭雲衍的身前:
“蕭哥哥,我看見我爹了,我爹他被人殺了!”
什麼?
蕭雲衍的眼皮沉重,可意識尚在,混沌之間,竟聽到石寶意外提起他爹,還說他爹被人給殺了,内心滿是疑惑。
不顧胸口處傳來的刺痛,蕭雲衍用力睜開了眼睛:“你在哪裡,看到你爹了?”
他的聲音艱澀,不像方才的有力。
可石寶卻像是沒聽到他的問題,隻不停地重複說着自己爹被殺了,說完就哇哇大哭,哭到岔氣,完全再說不出其他的話。
郗瑤看着蕭雲衍虛弱的模樣,又看到無措大哭的張石寶,心中不可避免的想到方才遠處被殺的那人。那個地方離他們似乎也就幾十米遠,她雖然已經看不到那個殺人者,可不代表那人走遠了,萬一他隻是隐在了暗處,并恰好聽到了他們的聲音該怎麼辦?
不行,不能讓張石寶再哭了。
郗瑤隻能再次将他箍緊在自己懷中,用手虛虛掩住他的口,并佯裝威脅道:“張石寶,你若再哭把壞人引來,說不定我就會忍不住将你殺了!”
她故意壓粗了聲音:
“别忘了,我可是個能刺殺你蕭哥哥的刺客!我不介意在這裡,将你和你蕭哥哥一齊殺個幹淨!”
看着努力吓唬石寶的郗瑤,蕭雲衍在某個瞬間忽然像是沒了疼痛,隐在黑暗之中的嘴角微微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