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夜,内衙庭院中人聲寂靜,隻剩秋末的蟬蟲還在做最後的鳴叫。
頭頂冷白的月光砸向樹梢,在牆角耳房的格窗上蔭下斑駁樹影。
透過窗格間雪青色的油紙看過去,擺在耳房正中的桌上的燭火還在安靜地燃着,趴在燭火一旁的黑色人影始終一動不動。
窗上樹影婆娑,窗外夜風微涼,院中石桌上落滿了枯葉,秋蟬嘶鳴間,兩道長長的影子逐漸打在一桌枯葉之上,晃動的燈籠下,兩個颀長的身影從黑暗之中走出。
“這藥能撐多久?”
清冽的聲音在寂靜的庭院中響起,蕭雲衍的聲音不高,隻恰好能讓身側的人聽到。
“約莫着能撐至少兩個時辰。”
邢寂低聲回話,蕭雲衍垂眸,正欲點頭,眨眼時,餘光中卻突然瞧見窗内原本趴在桌上昏睡的人竟驟然起身!
劍眉一緊,蕭雲衍下意識地想沖向窗邊,卻不料窗内人倏地向他們的方向轉過身來。
他的腳步一頓,雙眸緊緊鎖着窗内的那道身影,可兩人隔着那層油紙窗,他完全不能看清裡面小刺客的面容。
腳步正欲再次擡起,卻不料屋内小刺客忽然高高揚起右臂,沖着窗外大幅擺動。就在他驚詫之間,一個尖利的飛镖刺破油紙,如利箭般直沖着他的眉心刺來。
“主子小心!”
邢寂此時離他一丈遠,看着那刺客忽然射出的利器,心頭一顫。他迅速飛身躍起,手掌用力握住蕭雲衍的手臂将他快速拉至一旁躲避。
可因着兩人都未料到小刺客會有此種舉動,終究是晚了一步,疾速而來的飛镖最終雖未射到蕭雲衍的身上,鋒利的刃卻也劃過了他的左耳,在他原本已經愈合的傷痕處,又迅速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染上鮮血的飛镖沿着弧線快速下墜,“铮”的一聲刺在了地上。
蕭雲衍終于站穩,淩厲的目光全都緊緊地鎖在了那個油紙窗後的身影上。
攥緊的拳頭微松,他仍緊盯着窗内的人,手指卻也擡起去觸了下耳邊發疼的位置,隻是剛碰到那處,指腹就瞬間變得黏膩。
蕭雲衍垂眸看着自己染滿了鮮血的指腹,狐狸眼不禁微微眯起,拳頭也再次攥緊,他快速踏步,直向着耳房沖去。
發覺到主子周身的怒氣,邢寂趕緊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而窗内的身影,也在悄然移動。
蕭雲衍沖到門前,手掌用力推開木門,卻不料屋内燭光剛射入眼簾,一個闆凳就直沖着他的面門,被人飛踢而來。
他下意識用手臂去擋,一邊又快速閃身躲避,闆凳因着慣性飛速從他身側而過,繼續沖着跟在他身後的邢寂砸去。
邢寂眼神一凜,飛身旋腿,一個用力就将闆凳狠踢到身後那高高的院牆之上。
闆凳撞上高牆,瞬間四分五裂,殘肢接連落地砸出清晰脆響。
邢寂剛剛落地,牆角耳房的門就被人“哐”的一聲關上。
郗瑤一把将蕭雲衍推到緊閉的門上,在他未反應之際,迅速露出手中小刀,将尖利的刀刃抵在了他溫熱的脖頸之上。
她盯着他那雙總是想要殺掉自己的好看眼睛,如今他看過來的眼神裡像是夾雜着愕然。
郗瑤嗤笑一聲,故意湊到他的面前,緩聲道:
“殿下,就那麼喜歡給我下藥嗎?”
兩人的距離極近,近到蕭雲衍能感受到郗瑤的呼吸。
蕭雲衍微微垂眸看向眼前的她,看着她此刻像是一隻被惹急了的小獸,身體雖然嬌小,可看向自己的雙眸,和發出的聲音裡,都像是藏着能殺掉人的利爪,隻要被她抓住的人一個不察,就會被她的鋒利的爪狠狠刺進皮肉。
此刻的她,一隻手緊握着刀刃刺着他的脖頸,另一隻手不斷用力将他桎梏在房門之上,完全不想給任何能夠反抗脫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