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吃了早飯再走吧。”
陳氏拉着老趙氏的手挽留。
“飯我就不吃了,趁着天色還早,抓緊時間走,還能在天黑前趕回去,不然天黑了,我這老眼昏花的可不好走。”老趙氏找着借口拒絕,陳氏哪裡不明白老母親是不想多吃一口女兒的糧食,甯願挨着餓,心裡又是一陣慚愧。
“乖外孫,你好好讀書,外祖母過些日子又來看你,到時候還給你帶肉來。”
老趙氏看向一旁站着的徐琮安,伸手抱了抱自己的外孫,瞧着外孫瘦弱的身子骨,心裡一陣不忍;是而也就不叮囑些旁的,一心挂念着幾人填不飽肚子。
徐琮安點點頭,心裡有些舍不得外祖母,這是為數不多的對他們家好的人。
自父親生病卧床又久久不起,左鄰右舍還有族人對他們家都是躲的遠遠的,生怕沾染上麻煩一般;有的是怕他們再借錢,有的是怕他們借東西,都知道他們家如今頂梁柱倒了,借出去輕易要不回來。
常言道:救急不救窮。
這兩年多是外祖母隔幾個月送來些吃的還有銀錢幫襯。徐琮安小小年紀也算是看遍了世态炎涼。
老趙氏匆匆離去之後,陳氏領着兒子和女兒回了屋,舀了一勺昨夜的肉湯,下了點面條,又從門前的地裡揪了幾片白菜葉子,一碗熱騰騰的面條便出鍋了。
面條少的可憐,多是白菜葉子和湯,即便這樣徐琮安和妹妹二丫也吃的香,畢竟平日裡可是沒有肉湯和面條的,就連油也是沒有的,這都是外祖母帶來的。
陳氏看着兒子和女兒吃的香,蒼桑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些笑意,見徐琮安吃完了,又将自己碗裡的面條夾起來準備放到兒子碗裡,不料被兒子躲開了。
“娘,你吃,我已經飽了,先進去練字了。”
徐琮安說罷便起身向裡屋走去,不給陳氏說話的機會。
陳氏看着兒子的背影,心裡一陣慰藉。
徐琮安今日休沐,難得不用摸黑趕路去學堂,不過卻也并未放縱自己休息一日。從書箱裡拿出昨日夫子給的宣紙,平鋪好後提筆蘸墨開始練字,并未按照夫子所說的那樣寫大字,徐琮安寫起了小字,排序工整,依次寫下,不放過宣紙上一絲空隙,練的字還是夫子留下要熟記的課文。
宣紙來之不易,寫大字太浪費,而小字則能寫許多,抄寫課文既能練字又能溫書,一舉兩得;這是徐琮安能想出的最節省紙的辦法。
徐琮安在裡屋忘我的練字,屋外的陳氏吃完飯輕聲收拾碗筷,心裡盤算着老趙氏帶過來的東西能撐多少日子。
老趙氏這次帶了兩把面條,一小袋子白面,還有一小袋米,還放了一碗煉好的豬油和十幾個地瓜,結結實實裝了整整一小背篼。
兩把面條省着點吃,多放些菜葉之類的興許還能吃上一個月;一袋子白米拿來熬粥或是混着地瓜之類的蒸,左右也能吃上一個月,還有一小袋面粉蒸饅頭也能頂幾天,加起來總共也能過活兩三個月,撐到來年開春了。
陳氏想着,心裡稍稍松快了些,她娘這也算是操碎了心,拿來的全是飽肚子的糧食;隻要等到來年開春,到時候在院子裡多種些地瓜,少種些菜,再多喂幾隻雞下蛋,平日裡多上山找些果子和野菜,日子便會好過許多。
心裡有了盼頭,陳氏幹起活來也有勁兒了,看了看外頭已然是天光大亮,甚至難得的陽光明媚,驅散了冬日的寒冷。趁着天氣暖和,陳氏忙到柴房尋了背篼和柴刀準備上後山去砍點柴回來,冬天最不能缺的便是柴火了,燒火做飯要用,天冷烤火取暖也要用。
陳氏沒出聲打擾兒子,領着二丫就上山去了,待徐琮安發現家裡沒人時已經快到晌午,徐琮安鎖好房門就出去尋陳氏了,
“李嬸兒,看見我娘了嗎?”
徐琮安出門碰見剛從田裡回來的李嬸,忙問。
“剛看見你娘背着背篼領着二丫頭往後山去了,許是去砍柴;琮安今天沒去族學啊?”
李嬸聽見徐琮安問回答道,随口又問了問徐琮安;自徐仲仁去世這一年,陳氏再艱難也沒問左鄰右舍和村子裡的人借過一文錢,村裡的人見陳氏孤兒寡母的艱難過日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能幫忙也就幫上一把,李嬸兒就是其中之一。
“今日族學休沐,謝謝李嬸兒,我先去尋我娘了。”徐琮安簡單解釋一句,便往後山去了,李嬸兒點頭:“快去吧。”
又瞧着徐琮安小小年紀行事說話有模有樣,直感歎還是讀書好,這氣質就不一樣。
可惜這徐家族學就徐家族譜裡的人才能進,他們半坡村裡原是徐姓、李姓各占一半,還有幾戶外姓人,自從那住在鎮上的徐家嫡系一房出了位舉人老爺之後,那嫡系一房便在鎮上開辦族學提拔族中,好多徐家人都由族裡幫襯進了鎮上謀差事,是而半坡村剩下的大多是李姓。
這徐仲仁若不是爹娘早逝,恐也不會回半坡村祖籍來住,無父無母的也不好說親,好容易在族學讀書考了個童生,這才娶了陳氏這門媳婦,後卻又害了病,實在是個無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