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驚詫時刻就越是說不出話來,衆人隻是呆傻傻立着,眼睛直勾勾望着。
大概三小時後海面重歸平靜,暴風雨來無影去無蹤,隻有濃郁的硝煙味證實這兒剛剛經曆過一場浩劫。日出雨停,人們劫後餘生般從各個角落鑽出,仍覺得不可置信。
“剛剛那個救了林老師的是……”
“是我想的那個麼。”
“是人魚?”
“那是一條人魚!!!”
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魚。
張謹言站在甲闆邊緣處看着海平線,窒息喃喃出聲:“我靠,林光逐說的全都是真的。”
他自诩心理醫生,對待好友所說的話全都秉持懷疑态度,從來都沒有真正相信過。
結果到頭來,是他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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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逐醒來時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天蒙蒙亮。
他在一片金黃色的潮濕沙灘上,遠處是成片的茂密熱帶植被,椰樹在雜草中穿插。距離他大約十米的淺海之中有幾塊冒出水面的黑色礁石,俊美的人魚正趴在其中一塊礁石上,尖秀的下颚向下耷拉,應當還在昏迷中。
這裡應該是魔鬼灣中的某座海島,海灘上有人類曾經活動過的痕迹——
一個風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坍塌帳篷,上面爬滿了螃蟹與百足蟲蜈蚣。
上前搜尋一番。
帳篷底下殘留着兩個箱子,一個是紅十字醫療箱,裡面裝着不少過期藥品與扳手等工具。還有一個疊了幾件黑白沖鋒衣與破舊外褲。
林光逐食指與拇指捏起其中一件外褲,輕輕抖了兩下灰塵,立即有死僵的蜈蚣屍體從中掉出。
他沉默兩秒,将外褲遠遠扔開。
雖說淪落到海島之上,他心裡卻半點兒不慌亂。這在他看來隻是航海經曆之中的一個小插曲,等擱淺的人魚蘇醒,他們會一同回到郵輪(老船長找不到他不會返航,即便返航張謹言也不可能同意),然後長明燈計劃依舊。
“吃穿住行不用愁,先對付幾小時。等人魚醒過來就好了。”于是林光逐沒做任何事情,蘇醒後的幾小時盤膝坐在沙灘上靜待,實在無聊時就拿出唯一揣在身上的錄音筆聽。
他的錄音筆是防水電池款,隻要不弄壞,再用上三個月都綽綽有餘。
聽見礁石那邊有動靜,林光逐揣好錄音筆,走入海水靠近方旬。
方旬面龐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昏迷中眉頭緊皺,嘴唇微動不甘心呢喃着什麼。
林光逐靠近去聽。
隻聽見一些破碎的詞句,好像是在說什麼“紅酒”。他不解其意,溫柔輕推人魚的肩膀。
“你做噩夢了,醒醒。”
這一聲對于人魚來說仿若石破天驚,人魚猛地睜開眼,雙目赤紅“啪”一聲死死攥住了他的手,沙啞着嗓音愠怒诘問:“那杯紅酒……你明明說喜歡,為什麼……為什麼等别人走後要倒進大海……”
“什麼紅酒?”
林光逐吃痛想縮回手腕。
方旬迷亂間卻握得更重,直把他的關節握出嘎吱嘎吱聲,語帶哽咽:“你心口不一,你明明口口聲聲說喜歡,憑什麼心裡不喜歡!”
林光逐:“你是在說紅酒嗎?”
“你憑什麼心裡不喜歡我……”方旬喃喃着,總算是松開了手,垂下黑睫再一次陷入昏迷。
林光逐手腕已經青紫一片,滿心莫名其妙轉了轉手腕,盯了人魚幾秒後搖頭回岸上。
“也許是做噩夢了吧。”他心想着:“一個和我無關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