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風聲。
以及柴火的噼裡啪啦聲。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潮濕陰暗。
“真敢想。”方旬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角道:“何以見得?”
林光逐說:“面色潮紅,下腹鱗片脫落,行動受阻。脾氣比平時更容易暴躁,但有愛人的安撫又會迅速被順毛。變得格外粘人,占有欲極強……”林光逐報了一大堆,最後說:
“《航海奇遇》上寫的,書裡總結了八點人魚基本習性,其中第三點有關于發情期。你現在的狀态和書裡描述的情況非常相似。”
方旬抱起手臂,神情淡淡:“你想多了。”
林光逐狐疑:“真不是嗎?”
方旬掀唇:“你是人類,我是什麼。”
林光逐:“……人魚?”
方旬說:“那你覺得是人類更了解人魚,還是人魚更了解人魚。我自己的發情期有沒有到,是你更懂還是我更懂。”
林光逐被說服,溫和笑了笑。
“我就随便一猜,不是就算了。”
說完走到角落的簡易床鋪,和衣而眠。
林光逐今天一整個白天都在忙,搬搬扛扛走來走去,本來就已經困到不行,中間還強打起精神将某條事兒特别多的人魚大小姐背回洞窟,甚至還為對方上了個藥。
因此剛一躺下,幾乎瞬間入睡。
他睡覺沒有動靜,隻有平緩而又均勻的呼吸聲。
可另一頭的方旬卻幽怨睜着深邃清澈的藍眼睛,呆滞将兩隻手掌緩慢撐住額頭。
“……”糟糕。
林光逐不說他都想不起來,提起才猛地反應過來,他正好這幾天剛成年。
剛成年也就意味着……他馬上就要經曆人生中的第一次發情期。
“……”這真是太糟糕了。
有人夢境香甜,有人徹夜未眠。
淩晨林光逐睡醒,盡量小聲地洗漱洗衣,将濕衣晾曬在洞穴内唯一能照射到陽光的礁石上。轉身時看見角落裡的人魚“嗖”一下子轉過臉閉上眼,掩耳盜鈴裝睡。
林光逐:“……”
林光逐失笑走近,語氣溫和與其商量:“我準備出去撿一些不同種類的果子,你等會兒能不能幫我看看哪個沒毒。”
方旬睜開一隻眼看他,又閉上,姿态頗為傲嬌抱起手臂哼聲說:“求我。”
林光逐:“please。”
方旬依然抱着手臂,唇角悄悄往上揚了揚,“用中文。用你自己國家的語言。”
林光逐笑道:“請你幫幫我。”
方旬勉為其難睜開眼瞧了瞧,掏了掏耳朵說:“什麼?我中文不太好,畢竟我來自塔斯曼海域,這裡不流行……唔!”他僵住了,看着突然俯身靠近的林光逐。
人類的目光似水般柔和,漂亮的桃花眼裡摻着顯而易見的懇求,說:“幫幫我吧方旬。在這荒島上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
“……”
“這樣說你滿意嗎?”人類又一次問。
方旬大腦充血轉開視線,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可以這麼小,耳根發熱嘟囔:
“這還差不多。”
等林光逐走後,方旬緩慢擡起手掌按住怦怦狂跳的心髒,震撼喃喃:“我是不是沒腦子啊!”
明明都已經受過一次欺騙了。
不長記性。
差一點點兒他就要再次淪陷。
**
林光逐一直不敢深入叢林,往内部走二十米都不敢。豔陽高照,那裡面卻仍然陰森恐怖,且有一種十分古怪凄厲的大鳥叫聲。
聽起來都像遠古時期才存在的翼龍。
他隻有避開方旬時才能拿出錄音筆,一邊撿拾果子一邊向母親報平安:
“晚上已經不冷了,有大小姐為我生火。”說着笑着搖頭:“他是我見過心腸最軟的人。無論什麼請求,感覺隻要說的次數足夠多,他就一定會心軟答應。這一點同我很不一樣,聽說人分正負兩極,性情迥異的人總會互相吸引。”
“我的确有些被吸引到,覺得他很有意思。”林光逐收斂笑意,話鋒一轉:
“還好。他尾巴上的傷有愈合的迹象,除了小腹下方的鱗片,其他的鱗片都未曾脫落——鱗片是制作燈油的重要原材料,如果他的尾巴出問題,長明燈也沒法做成功。”
提起長明燈,林光逐沉默了很久。
若是在輪船上那陣兒,或是郵輪啟航前,隻要一提起長明燈,平時冷淡的林光逐就會打開話茬子,十分興奮與人交談很久。
甚至是對着錄音筆都能夠侃侃而談,從設計理念講到燈油的提煉方式,最後講到獵殺人魚。
獵殺人魚?
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格外長。
“媽,其實我知道你有時候會在網上搜我,偷偷看那些有關于我的荒唐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