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染順利地從書架上找到箱子鑰匙,從書桌下找到那個大木箱子,開開箱子後發現被書就占了大半個箱子,經史子集什麼的,另半個空間放了紙張、毛筆、硯台、墨條等。
“這都是二郎從軍前讀的書,他是個聰明難得的,六歲便開了蒙,後來開筆做文章,更是得到先生的連連誇贊,十五歲就過了童試,原打算參加秋闱的,直到三年前……二郎決定棄文從武,自此入了軍營。”闵氏低頭看着箱子裡的書,說話間又是得意又是思念。
林惜染找出信紙鋪在書案上,坐在案前掂起毛筆,沾了沾墨汁,“您開始說吧,我來寫。”
闵氏忙扯回思緒,“二郎,阿娘想你了啊,你大哥,他……”闵氏聲音哽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怎麼寫了,要不我自己來寫吧,我會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都寫上,再問問二郎的近況,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您看這樣寫可行?”林惜染怕闵氏再傷心,“要不您先回去歇着吧,我今晚把信寫好了,明早念給您聽。”
闵氏點點頭,臨走不忘囑咐道:“那我就先回去歇着了,你盡量多寫點,之前我找人寫信,我說了一長串,那寫信的秀才卻怎麼簡潔怎麼寫,這次咱自己寫了,你就多寫點,也讓二郎多了解咱家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讓他别擔憂家裡啊,給他說阿娘不圖他建功立業立軍功,隻盼着他毫發無損地平安歸來。”
林惜染透過窗戶,仰頭看向皎潔的明月,心中稍作醞釀,提筆開始寫,該寫的都事無巨細地寫上,發生了哪些大事,怎麼解決的,大郎的病故,從病危到沖喜到安葬,還有對他歸來的期盼,落款是母親,并标注了此信由你新過門的大嫂代為書寫。
寫信時,她是揣測着闵氏的那種思念兒子的心情,将自己代入一個母親的身份和口吻去寫的、去囑咐兒子一些事情的。
終于寫完了,林惜染一看自己竟然洋洋灑灑的寫了滿滿五張信紙,這她還是用的蠅頭小楷寫的,又仔細讀了一遍,有需要補充的地方又補充上,這才滿意落了筆。
“二郎收到這麼厚的一封家書,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兒啊。”如是想着,林惜染有些落寞地瞧了眼屋角的滴漏,時辰不早了,不知道此時遠在嶺南的親人是否安康,好想給他們也寫一封厚厚的書信啊,她有太多的話要說……
“阿娘、阿爹、大哥,阿染想你們了,你們過的好嗎?有沒有被欺負?那裡的環境很艱苦吧……”這是一封永遠寄不出去的問候。
林惜染來到窗前,沐浴在清冷的朦胧月光中,月色微涼,遙寄相思。
第二天一大早,闵氏倚靠在上房南窗下的榻上,林惜染坐在旁邊讀着信。
闵氏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這樣寫好,就是我想要說的,這字寫得比那秀才寫得秀氣多了,多好看啊。”
闵氏拿着蠟封好的信,下了榻,“我這就出去遞信。”
“還有,我順道去裡長那兒去一趟,守靈那幾天,裡長不是過來了,他私下問起過你的原籍和落戶的事兒,當時沒功夫詳聊,今兒我正好過去給裡長說說。”闵氏說着往外走。
林惜染滿眼欣喜,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來了,拉住闵氏的衣袖,“母親,您同意我留下來了?”
闵氏歎口氣,“這幾天發生的這些事,我發現這個家裡沒個男人撐家還真是被人欺負,二郎還沒回來,咱娘倆兒怎麼說相互也有個照應,有事互相商量一下,先留下吧。”
“嗯嗯。”林惜染鄭重地點頭答應着,嘴唇微微有些抖,當心裡的喜悅沸騰到頂點時,好多感激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給大郎守靈那幾天,村裡人不是都來幫忙嗎,那個胖胖的鄰家嬸子總是問東問西,打聽着她的身世,眼神也是好無顧慮的上下打量她,她就感覺這胖嬸子在打她的主意,總想把她賣出去,也給闵氏說過對這胖嬸子冒失的舉動很厭煩,闵氏這才告訴她這個胖嬸姓刁,本村的媳婦,是個人牙子。
自從林惜染知道了那刁婆子是個人牙子,她就徹底不給其好臉了,斜視瞪回去,恨不能一巴掌扇她臉上,怎麼壞人總想觊觎自己?
一個時辰後,闵氏回來了,盤腿坐在榻上,扇着蒲扇消着汗。
林惜染滿懷期待地坐到闵氏對面,給她沏了一杯茶。
闵氏抿了口茶,歎聲道:“唉,白跑一趟,沒辦成。”
“裡長聽了你的情況,說是得等一年後才能給落戶。一是考慮到你落水後失憶了,原籍在哪兒全不知,那買你來的人牙子也落水失蹤了,沒法核實你的身份;二是你新寡,年歲又輕,又沒孩子,恐在這個家呆不長久。”
林惜染正欲反駁,闵氏看她一眼,“别急,先聽我說完。”
“縣裡正在調查上次中彎落水事件,統計管轄各村報上來的失蹤人口數,裡長說等等上面出了結果,興許能追蹤到你的原籍信息。”
“裡長還說,現在村裡是一年統計一次常駐人口,這期間若是你能安分守己,能守得住寡,沒有外嫁和逃跑,再給落下戶,到時候别管你原籍查不查得出來,給你落個本村百姓的身份。”
林惜染雖說心裡急,可這裡長說得也着實找不出毛病,不像是刻意針對她故意不給落戶,那就先等等吧,反正闵氏答應不賣了她了,她暫時還是可以安全地住在穆家。
至于縣裡正在進展的落水人口調查……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林惜染從窗戶探出頭,往院子裡看了看,隻見是刁婆子溜達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