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阿娘……”一聲聲低低地呼喊,聲音最後帶了哭腔。
雖然此時沒有阿娘陪伴在自己身旁,但是這兩個字,在她痛苦的時候喊出來,會減輕疼痛,也會使她終于抑制不住僞裝的堅強,抽泣起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夢中,林惜染明日去點卯的時候,得知徐師爺出事了,她的案子定下來了,無罪,她開心壞了,從來沒有如此開心,如釋重負。
結果,醒了,瞧一眼窗外,天剛蒙蒙亮。
夢境是如此逼真,她竟沒有感到絲毫異常,空歡喜一場。
再瞧身上,中衣全被出的虛汗浸濕了,摸了摸額頭也不燒了,而是有些低燒,額頭冰涼,渾身無力,好在頭不疼了。
如果不是要趕着去點卯,她是不想下床的。
拖着無力的身軀,心裡還忐忑不安,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來到衙門,不出所料,還是遇到了徐師爺。
隻是,徐師爺的臉上挂了彩,一道道血紅的指甲劃痕觸目驚心。
想都不用想,徐師爺臉上的劃痕,定是其太太馬氏的手筆。
昨日馬太太中了林惜染的算計,在客棧替自家老爺啞巴吃黃連吃了悶虧,回家定是教訓了自家老爺。
依着馬氏娘家的背景,和其潑辣的性子,馬太太不可能不把這口氣發洩出來的。
林惜染垂着眼皮,隻當是什麼也沒有看到。
但也能感覺得到一道狠厲的目光正直盯着自己,她被盯得心裡發毛。
“好,好,好。”徐師爺輕哼一聲,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來人,把她帶到刑訊房,我要親自審訊。”
林惜染哪見過這陣勢,頓時渾身癱軟,腳下發軟,任由衙役綁了雙手,拖拽着帶到了一個黑森森的密閉的房間,手腕上的繩索綁到了頭頂的橫柱上。
徐師爺揮手屏退了刑訊房内侍立的衙役,他端起一盞油燈,慢慢踱到林惜染身旁。
依次點燃了林惜染身邊的幾盞油燈,照得她的四周明晃晃的,映照出一張被吓得蒼白的臉,見小寡婦此時正低頭垂眸,渾身打着顫。
徐師爺伸手狠狠鉗住林惜染的下颌,逼迫她擡頭。
林惜染被捏痛,雖被迫仰着頭,但她依然倔強地垂着眸,不去看嘴臉惡心的徐師爺,她心裡明白,今日在劫難逃了,心中絕望起來。
正一肚子邪火沒處發的徐師爺,忽地大笑起來,邪魅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内有些瘆人,“昨天沒顧得上教訓你,今天你還想跑?哈哈……”
“啪!”一聲脆響,震得林惜染耳膜疼。
徐師爺手持一長鞭,在她身旁三步遠的距離甩了一個鞭子。
鞭子雖然狠狠地甩在堅硬的地面上,但是林惜染還是被吓得心一提,仿佛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疼痛。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挺過刑訊逼供,如果注定是死路一條,她甯願對方給個痛快,但是,她答應過阿娘,她要活下去。
此時的活下去,就意味着她要放棄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
她被綁在明亮的審訊台,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都清晰地袒露在審訊者的眼中,而此時,審訊者在暗處,像是在黑暗中窺探她、襲擊她的獵豹。
“吱呀。”
門被突然被推開,一陣穩健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徐師爺一怔,急忙轉身,理了理衣服,疾步迎出去。
林惜染眼睛被燈火晃得什麼都看不清,隐約見門口處晃動的身影,徐師爺向兩人長揖到底,“縣尊和穆大人請進,在下正在審案。”
吳縣令看到徐師爺臉上的抓痕,沉了臉眉頭微蹙,“這樁案子穆大人要親自審問,你我退到一邊。”
徐師爺聽訓,立馬垂手侍立在一邊。
“大人請進。”吳縣令微微躬身,滿面笑意地讓進來上峰派來的督察官員穆大人。
吳縣令和穆大人在上首座位上坐定,十幾名精壯侍衛并沒有跟進來,而是侍衛在了門外,門被重新重重關上。
林惜染依然在明處,暗處的審問者多了兩人,她就像是案闆上待斬的魚,已經瀕臨幹涸衰竭。
“給她松綁,設個座。”一道沉穩低沉的聲音吩咐。
是那個坐在上首正中座位上的穆大人發的聲。這聲音讓林惜染有些恍惚,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聲線……
林惜染晃了晃頭,她現在腦子都是懵懵的,隻覺得這聲音很親切。
徐師爺弓着腰,疾步上前給林惜染松了綁,并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她身後,态度變得極為恭敬。
林惜染被松了綁,腳下無力,癱坐在椅子上。
她心裡對上首的穆大人油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不管接下來的審訊情況如何,此時,她起碼被當作一個人來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