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京藍将話筒擱回座機，天空打了一個悶雷，厚重的雲層之後閃過藍色的閃電。
“女姬，你在群裡幫我發個消息，給她們報個平安。”
“好的，王。”女姬翹起蘭花指，在黑色團體的群裡回複。“王，您學校的腐壞這次不去收拾了嗎？”
“玩家協會派了人，應該不需要我出手了。正好趁機觀望一下，我想看看這次玩家監察局的那兩個人還會不會出現。”
女姬沉默了一下，“王，既然您不動手，要不趁現在天色還早，給屬下的對象送個外賣？”
“你的對象？”牧京藍大腦當機，“哪個對象？”
“就是那個長了很多隻眼睛，直立行走的腐壞。”女姬對着大刀般的手指，嬌滴滴地提醒道。
“哦，你說沈奈啊。”牧京藍反應過來，“你問她晚飯的事情了嗎？她怎麼個意思？是自己點外賣還是要我送？”
“她怕點外賣會暴露，所以願意等您晚上十點半之後再給她送過去。”
牧京藍搔了搔額頭，有點失策，本來今天放學沒有顧一龍的事情，她能直接過去一趟，再跟她交流一下，現在被腐壞的顧一龍耽誤了時間後弄得有點不三不四。
首先，她要留守在這裡，一是看看玩家協會派出來的人的虛實，二是探一探玩家監察局那兩個人的目的，如果出意外，她還要僞裝成cospaly玩家出手；其次，她要回家和母親彙合，維持正常的生活狀态；最後，才是下城區沈奈那邊的事情。
牧京藍思索着，“下城區内部也是有送外賣的吧？”
“有。”女姬回道。
“那你幫她點個外賣，讓外賣員放房門口，等人離開後沈奈再開門拿，這樣就不會暴露。”
沈奈不出門就不會引人注意，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雖然她給沈奈準備了僞裝的服裝，但那種打扮行走在外畢竟引人矚目，隻要有一個吃了閑沒屁事幹的蠢貨舉報，沈奈就有被查證的風險。
“外賣訂單完成後，你黑進外賣平台，把那條訂單痕迹清除。”牧京藍補充。
“是。”女姬精神抖擻地應下，終于輪到她大展身手了。
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後，牧京藍推門走出電話亭。
後街左右兩邊不是圍牆就是建築後門，各種大功率的設備外機騰空挂在外牆上，管道如長蛇般彎曲延伸，仿佛一根根機械怪物的喉管。
牧京藍站在後街巷口，牆角的燈箱感應到空中的暗度後自動亮起，上面是一家心理診所的廣告，動态廣告裡，一個出鏡上半身的女人雙手交握在身前，以優雅的聲音念着廣告詞：
“親愛的，您還在為‘那個女人’茶不香飯不思夜不能寐嗎？心衡公司為您量身打造遺忘清單，幫您免受噩夢侵擾，享受一夜好眠，從此不再受‘那個女人’的驚擾。好眠盡在心衡。電話8888888，馬上預約。我們期待您的電話。”
牧京藍站在發光的廣告牌下。
一個穿着廉價西裝，胡子拉渣的打工男背着假皮的雙肩包，他印堂發黑，黑眼圈嚴重，頹廢疲憊地走過牧京藍面前，聽見牧京藍頭上的心理公司廣告，如樹懶般瞪大了眼睛，後退一步，激憤地指着牧京藍，“狗屁狗屁狗屁！你狗屁！奸商騙我棺材錢！啊！我不夢到‘那個女人’了，但是我夢到‘多腿巨人’了！它要踩死我！它要踩死我！它要踩死我！！今天又來了個眼珠子！完了！完了！媽媽，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熬夜了我再也不敢熬夜了！媽媽，不要讓它們來懲罰我，讓我好好地睡個覺吧讓我睡個覺吧！我明天還要上班呐！！！”
胡子拉碴的男人罵完之後沖過來跪在牧京藍面前，抱着牧京藍的小腿嚎啕大哭。
牧京藍：“……”她暫時沒有想成為神父，聽人忏悔的打算……
她看了眼發瘋的男人，嘴角一撇，還好她在異度培訓的時候已經瘋過了，現在别人發瘋的時候正是她最淡定的時候。
路過的行人，不少看起來同樣神态疲憊，精神搖搖欲墜，看到路人發瘋的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了。
生活壓力大，工作壓力大，現在連保住小命的壓力都巨大，累了，真的累了，不發瘋根本活不下去。
旁邊有個電線杆，牧京藍拉起男人的手放到電線杆上，讓他抱着電線杆好好傾訴一番内心的苦楚。
牧京藍從巷口左轉，走在人行道上，街邊是擁擠的各類商店，店鋪裝飾風格迥異，陳舊生鏽淩亂與新式流線整齊并存。
一家陳舊鋼鐵工業風格的小吃店開着卷閘門，暖黃的燈光從門口灑出來。
小吃店對面是一個公交站，面朝商店的智能玻璃屏幕上正在播放‘盤湘高中百眼’事件的直播。
牧京藍停下腳步，走進那家狹窄的小吃店，點了一份微辣的牛肉年糕火鍋，要了一把烤串和一瓶橙汁，又拿了一把立在牆角的黑色長柄傘。
她解開風衣胸前的一顆紐扣，從衣服内袋裡拿出一卷百元紙币，付完錢後收起來，拿着雨傘和橙汁走出店門，在門外的露天雙人座上坐下，她靠牆而坐，面朝公交站正在直播百眼事件的玻璃屏幕。
橙汁放在桌上，雨傘斜靠在長凳上。
小吃店的櫃台前，一個穿着舊夾克，一臉兇相的窮困潦倒的男人在牧京藍付錢的時候站在她後面，看到她掏出來的一卷百元大鈔，瞳孔一縮，至少有一萬！
哪來的冤大頭，剛好被他碰到。
今天出來遊蕩真是他媽地蕩對了！找到獵物了！
男人走到小吃店門口，倚着門框，從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拿出一根香煙點燃抽着，時不時看牧京藍一眼，等待時機。
牧京藍看着公交站智能玻璃上的百眼事件直播，這次警局出動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依靠瘋狂的人海戰術和器械戰術拖延。這次的參戰人員比起上次更加訓練有素，應對力和反應力更強，但投入這麼多，她們也隻能勉強将腐壞糾纏在原地。
隻要無法對腐壞造成緻命傷害，最後還是會輸。
店老闆把牛肉年糕火鍋和烤串端到牧京藍的桌上。
牧京藍拿起一串烤雞翅，“女姬，你給媽發個消息，說我在外面吃了晚飯回去，桃姐今晚住朋友家，讓她今天也在外面吃好了再回去，今晚不燒飯了。”
“好的，王。”女姬說話的時候控制不住地吸着哈喇子，“王，牛肉年糕火鍋聞起來好香，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烤串們也很可愛。”
牧京藍咬着雞翅，認同地點頭，“确實很香很好吃。”
女姬開始流口水，“屬下也想吃。”
“現在不行，等我走的時候給你打包一份。”
“好的，王。”女姬強行将目光從桌上的美食上移開，拿起手機給牧若英發信息。
牧京藍拿起筷子開始吃牛肉年糕火鍋。
突然，一個男人坐到她旁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到她腰上，男人身上傳來一股很久不洗澡的酸臭味。
夾起的一口牛肉年糕剛準備塞到嘴裡，牧京藍張了張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放下筷子，目光在墨鏡鏡片的遮擋下，隐晦地瞟了眼左腰處。
男人的右手揣在夾克口袋裡，那個硬邦邦的東西隔着口袋布料抵着她左腰。
“别亂動也别亂叫，知道指着你的是什麼東西吧。不想死就把錢交出來！”男人頂着一頭油得可以炒菜的短發，壓低下巴，放低聲音威脅道。
牧京藍沉默了一下，伸手拿起擱在餐巾紙上的叉子，從牛肉年糕火鍋裡叉起一根芝士年糕送進嘴裡。
“丫頭，你乖乖把錢交出來，我就讓你繼續吃飯，老子今天隻要錢。”頂住牧京藍左腰的槍更加用力。
牧京藍點了下頭，心平氣和地咀嚼着年糕，“如果你今天不止要錢的話還會做什麼？”
男人淫邪地一笑，“怎麼小妹妹，你也想嘗一嘗男人的滋味？等你把錢交出來，老子可以讓你爽一爽。”
牧京藍放下叉子，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湯，“話不要說得這麼文明，所以你強|奸女人和女孩。”她把湯喝下，再次把勺子換成叉子，“這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錢給你。”
男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但按捺着性子沒有開槍，“老子就回答你一個問題。”
“請問，女人從出生就是受害者，那麼女孩和女人要怎麼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哈？神經病！老子才是這個世界的受害者，那些日薪208萬的王八羔子，老子日薪0元才是這個世界的受害者！女人不他媽好好地活着，受害者個屁！老子讓她們爽一爽就要死要活地狗叫！他媽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子已經回答你的問題，快點把錢給老子！”男人低聲恐吓，什麼狗屁女孩女人，給老子錢！
桌上墊着一張方方正正的餐巾紙，牧京藍把勺子和叉子正面朝上，整整齊齊地擺放好，湯水在紙巾上洇開來。
牧京藍包裹着黑色薄手套的指尖輕點着餐具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