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側目透過刻骨針場看清來人。
來者衣冠楚楚,極地長發被青色絲帶松松垮垮纏繞在臂間。
人宗師尊向來不止一位,除了萬物心心念念的,還有掌事、護境二位師尊,三位各司其職也算是井井有條。
眼前這位,萬物打的交道不多。
隻知其座下弟子多為“奇異修體”,即脫離了原有世間五行之術的修士。
一如佟裔情修、喬覺血修,皆是他所喜愛之徒。
法扶塵向來中規中矩,對此師尊也僅僅是尊敬愛戴,一擡手收了招式,眼眶中含着一絲不服氣,勉強昂着腦袋、眼睛卻對準了氣息未曾浮動半分的萬物。
“後生可畏。”
方守拙從石頭上站起來,拍着衣服笑道,“當真是許久未見,我初見你時…”
“青浦城的先生?吾幼時的記憶可真是模糊了。”掌事師尊臉上滿是深淺不一的紋理溝壑,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幼童,而對方,也早該到了化作一抹塵土的年紀。
“你怎麼還活着?”掌事師尊當如用看待詭物的眼光看待眼前不速之客。
“啧。原來你也覺得我早該死了?”方守拙蒼老面孔漸隐流露幾絲狡黠,然依舊淡定從容笑着,從懷中抽出一枚卷軸,輕飄飄甩到掌事師尊手中。
“這是?”
“一看便知,倒是貴宗的弟子們,略有些天資聰穎的看的老朽很是羨慕。”
“先生的意思雖好,不過千年前師尊大人立下過規矩…”掌事師尊結果卷軸,上面施加一道金色印記,他輕瞥一眼面色凝重,擡眼看着滿面隐匿嗤笑得方守拙。
“還請後生好好看看。”
萬物盯着那枚卷軸,眼珠剔透滾動兩下,身側站着得法扶塵同樣欠着身子施禮,見對方沒了突如其來的殺氣索性不願多留,遂言,“若掌事師尊别無旁事,弟子先行告退。”
掌事師尊轉過來的臉上帶着不屑,此刻眼皮更像是睜不開了一般,語調上揚道。
“你師父閉關那麼舊了,這些日子你倒是自律的很,此番曆練如何我不考就,但處詭物一事不得不提,你若是明日後日無别事,不如去幫着其餘弟子練武的好。”
“但聽吩咐。”萬物拱手抱拳答應;師尊“閉關”前,叮囑過的,要自己切莫沖撞各位師尊;她向來如此。
背上背簍,在燕克冬依依不舍的送别目光中走向宗門内。
宗門散着道道金銀色光,被條條甕缸粗的鐵鍊纏繞懸浮于空中,在凜風之下左右搖晃着。
一張牌匾上簡簡單單兩個大字,“人宗”。
腳下雲霧飄渺,放目滿是青色山頭,或是金磚綠瓦為宗門室、光秃秃石色為練武場。
人宗本就建于高山峭壁之上,除宗門所需用地外,皆是“倒三角”的地勢結構,若是不小心從邊緣摔下去又恰好未修習禦劍、飛行之術,可隻有粉身碎骨的份兒。
繞過山門,又走了穿過修于層巒疊嶂山澗的木闆橋,萬物來到一座山頭殿門前。
望着幾日未清掃落了些碎葉的院落、磚瓦,她随手一揮,将其重新清掃的一幹二淨,不費吹灰之力。
這院子,這棟樓,這東西二屋此刻略顯冷清許多。
花草随着一瞬而逝的修力波動随意晃動着,散出經久不散的芬芳。
此處,除飛鳥蟬蝶一類山間生靈,向來是無人踏足的,隻有她二人居住。
師尊名号“專修”,被衆人喚作二字,便是名為“戴行”。
取《墨子·修身》中的,“言行合一,用身心戴道而行”。
而他本是孤家寡人;卻破例收了唯一的弟子,讓她拜了唯一的師尊。
“師尊!”
萬物将背簍放于雜物處,迫不及待地跑到師尊門前,輕輕敲打着門扉,“師父!我回來了,這次燕師弟也同我前去…我…”
内,無人應答。
“師尊?”
山風随着落日光輝溫柔的拍在萬物肩上,為她拂去一片落花。
許久,等到鳥鳴聲落,月牙兒挂于夜空,依舊無人應答。
“啪——!”
一股氣流将厚重的大門推開,屋中本該是燭火通明、那師尊本該是坐于堂内,此刻卻空無一人。
萬物感受着不斷流動的氣息,妄圖從天地間流動的氣力中尋找些什麼,然則一無所獲。
“師尊…失蹤了!”
院内并未任何東西的遺失,也并未留下任何物件。
僅僅是消失了師尊。
……
是夜。
佟裔在屋内浸泡着身子,好生回憶今日、昨日見聞;萬物師姐向來極少見到,但她為人屬實如傳聞一般,冷漠,甚少與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