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對!”田大人吓得肝兒顫,也管不得姬滄遠為什麼知道他的行蹤,帶着哭腔委屈地說道:“陳、陳指揮使明鑒,下官、下官昨日真的沒、沒去青樓啊!”
“沒去?就是因為你沒去!”陳松睿這句話堪稱不得理也不饒人,将錦衣衛的蠻橫發揮到了極緻:“為何不去?為什麼偏偏着四個月不去?!四個月往前推剛好是貪墨案驚動今上的時候,田鵬,是不是你把什麼東西藏到了青樓被虹霓看見,你刻意找人滅口?!”
陳松睿看上去義憤填膺,實則注意力全在田大人的表情上。他注意到自己說到“什麼東西”的時候,田鵬瞳孔巨震,眉心微微一揚,做出了個明顯“驚恐”的表情,但是當他說到“被虹霓看見”,他卻明顯松了口氣,緊接着露出驚訝的表情,在之後,田大人才繼續哭喪着臉,狠狠吸了吸鼻子。
陳松睿這句話完全信口胡說,卻沒想到戳到了關鍵點……是東西,什麼東西和怡紅院有關!
田鵬确實沒殺虹霓,他對于虹霓被殺是完全驚訝的。但是一個揚州通判,會在青樓丢什麼東西?和虹霓被殺有關嗎?他又為什麼對于蔡知府被冤枉如此肯定,他到底知道什麼……
本來田大人以為對面這不講道理的錦衣衛會一拳錘在自己臉上,等了又等,冷汗都快消下去,這人卻隻是死死扯着自己的領子,就這麼變成了一塊石像,定在了原地。
“東西……怡紅院,虹霓被殺……”所有的線索如同一張蜘蛛網盤桓在陳松睿腦海裡,他眼前已然看不見田大人,看不見那驿站正堂,所有時日入眼入耳入腦海的畫面在他面前一一閃過,無形的線将所有東西串聯起來!
就在田大人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想把自己皺巴的領子從陳松睿手裡解救出來的時候,對面的人忽然自己松開了拳頭,還幫忙扯平了皺褶。
田大人被這一會兒一個樣的錦衣衛弄得手足無措,尴尬地在原地站成一隻倉皇的鹌鹑。
“田大人,如果我沒猜錯……”陳松睿對門口的姚姜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關好門,這才繼續悄聲說道:“你在那裡丢的東西……事關貪墨案,對嗎?”
田大人呼吸驟然變快,剛剛緩過來的臉色再次變得煞白。
“你一直沒再去,是怕那東西和自己聯系起來,對嗎?”陳松睿每說一句話,田大人就把脖子縮了幾分:“可虹霓知道那東西有多‘厲害’,藏在了某處,導緻自己被殺……我說的對嗎?”
他靜靜地看着田大人,方才那些風流勁兒與蠻橫勁兒全都收了起來,留下一層安靜沉穩的皮,内裡裹着正氣凜然的心。田大人像是被他的話語安撫,倏地擡起眼,卻在看向陳松睿的一瞬間又偏過了頭。
“不……不對。”他唯唯諾諾地說道,匆忙站起身,亂七八糟地行個禮:“下官還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姚姜本想攔住他,卻被陳松睿擺擺手止住了接下來的動作。她看着一溜煙兒溜沒影的田大人,稀奇地“呦”了一聲:“當官兒的這麼慫?我第一次見。”
陳松睿拿了個新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清清嗓子:“本官被這麼不歡迎,也是第一次見。”
這錦衣衛兼欽差,揚州府居然就派來一個唯唯諾諾的通判來,簡直就是把“不歡迎”寫到了臉上。陳松睿嗤笑一聲,把剩下的涼茶往地上潑掉,茶杯一丢:“更有意思了。到底是哪路神仙,能把田大人吓成這樣?之垣,去,把揚州府衙的人資料弄一份來,清晰點。”
林奎之立刻應是,轉身便快步出了門。
“這揚州府不多大的地兒,水卻不比京城清澈多少。”陳松睿沉着眉眼,晃着二郎腿,又向姚姜揮揮手:“阿姜,辛苦點,去守着那個叫素潭的姑娘,順便去虹霓的屋子再翻翻。我總覺得田大人丢了的玩意是破案的關鍵……”
姚姜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剛想轉身走,卻被陳松睿又叫住了:“把那件金絲軟甲穿上,小心點。必要的時候記得發信号。”
姚姜打哈欠的動作一頓,愣了愣,意識到陳松睿在提醒她多小心。她也不是什麼馬大哈的人,心裡起了戒備,點點頭,把着繡春刀快步走了。
“就剩下我們了。姬滄遠,”陳松睿也打了個哈欠,瞅了瞅日頭,對着姬滄遠揚揚下巴:“去,把除了田大人的官兒都給我一一請來,請不來的,就讓尚方寶劍好好劈一劈那不想要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