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夥？”陳松睿笑出聲，也挺直了脊背，玩味地說道：“你這話搞得我們好像是窩土匪，呵，方姑娘。”

他施施然站起身，背着手，那股帶着殺氣的壓迫感迎面撞向方滿穗。後者一蹙眉，卻半點沒有退縮，反而迎着仰起臉，一雙裝滿燦爛星漢的眸子直直對上那雙木魅一樣的眼睛。

那眼睛的光芒太盛，陳松睿的笑容一滞，嘴裡的話頓時卡殼，聽見那矮了他半頭的姑娘擲地有聲地說道：“聽憑陳大人差遣。”

那雙明亮透光的眼睛帶着一往無前的勇氣，即便曆經風雨，也能滿身松柏香。陳松睿眼前閃過一雙類似的眸子，呼吸一輕，竟是任何諷刺的話都無法出口。

“……那本官就不客氣了。”他沉默了幾秒才終于接上話，避開了方滿穗清亮的眼睛：“阿姜，拿套衣服給她，這幾天你和她呆一起。”

姚姜和方滿穗身高差不多，比她骨架子大些，爽快答應了。方滿穗明白，這是“效忠測試”，于是立刻低頭一揖：“是。”

陳松睿重新坐回了椅子，對方滿穗伸出手：“東西呢？”

方滿穗卻沒動，依舊站在原地，平靜地看着陳松睿：“你的保證呢？”

她絲毫不懼怕陳松睿再次戲谑起來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在下付出誠意，甚至‘背叛’了我的姐姐，若這都無法換來大人的誠意，我就隻能毀了手裡的東西，誰也别想好過。”

方滿穗的眼神從陳松睿身上挪動到姚姜的身上，手已經放在了别在後腰上的本子上：“怎麼樣？”

這姑娘還挺猛的嘿。一邊的姚姜抱起手臂，準備開始旁觀。

這姑娘骨子裡倒是和姓蘭的一樣狠。陳松睿摸着下巴想道。

“别這麼緊張，本官也沒說不答應。”陳松睿收了臉上的笑，正襟危坐：“我答應你，一定幫你将素潭救出來，保證她的性命無憂——不過，你和她認識很久了嗎？為什麼突然想救她？”

方滿穗将腰間别的本子扔到陳松睿的懷裡，淡漠地回問道：“我隻是不想無辜的人因為正義喪命，盡我所能而已。”

她沒再理會陳松睿，草草行了禮，轉身離開了大廳。

倒是陳松睿沉默地接過那個有些毛了邊兒的本子，垂下了眼睛。他嗤笑一聲，不知道是在笑方滿穗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笑那個理由如此簡單，簡單到聽起來像是一個朝堂上經常聽到的屁。

“阿姜。”陳松睿說着，把那本本子揣進懷裡，扭頭對姚姜吩咐：“你看着點她，别讓她惹事，也别讓她出事兒。”

姚姜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一個長輩見到了無理取鬧的小孩：“老大，你講點道理……你——”

她氣結，指了指方滿穗的背影，又指指自己：“她沒使出全力，差點把我片成烤鴨，你讓我盯着她？！”

陳松睿向後晃悠着太師椅，聞言把書往下一扣，露出臉頰，嘴角下撇：“那怎麼辦，錦衣衛裡隻有你是女的，要不你現在去把滄遠那玩意削掉，也不知道趕不趕得上。”

樓上蓦然炸開一聲驚天動地的噴嚏，打得樓裡全是劈叉的回音。

姚姜流/氓慣了，遇到了更勝一籌的陳松睿，隻能抽搐着嘴角甘拜下風，草草抱了抱拳，一嗓子“方姑娘等等我”，噔噔噔跑去樓上找人了。

陳松睿毫無形象地晃悠着椅子，把手裡的本子翻得嘩啦啦響，從中甩出一張薄薄的紙來。他“唔”了一聲，從胸/前把紙拿起，看到上面的内容，晃悠的動靜一停，臉上露出一點笑來。

“嚯，天。”他把椅子重新擺正，把紙上的内容仔細看了幾遍，這才将兩樣物什塞進懷裡：“蘭閣主那雖然沒什麼進度，方姑娘卻着實幫了大忙。滄遠，滄遠？”

無人回應，陳松睿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用了點内力：“姬滄遠！”

“幹嘛！”

三樓探出一個腦袋，姬滄遠“啧”了一聲：“有事說事，我正忙着呢！”

陳松睿瞪眼，仰頭看向大逆不道的屬下：“嘿你們幾個，反了天了！這麼不客氣！下來，沒事兒我叫你幹嘛！”

姬滄遠直接翻過欄杆，輕飄飄從三樓落下，被陳松睿一把攬住了肩膀，差點被閃到人腰：“有點棘手，你去告訴老謝，安排幾個機靈的，易容一下，換進幾個不起眼的官裡。”

他悄聲将自己目前了解到的東西告訴了姬滄遠，末了一拍人後背：“他們察覺到我們要細查，隻怕是要銷毀證據、提前跑路了——這群蛀蟲可不能讓他們跑了，不然陛下非得扒了我的皮！讓兄弟們都提着點精神！”

姬滄遠滄桑的一歎氣，扶了扶自己有些歪斜地幞頭：“沒危險的事兒，你也不叫我……行了我知道了，上面還有六七個人沒審，老大你自己去搞定吧！”

說罷他快速往門口一沖，躲開陳松睿踹他屁/股的腳，一溜煙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