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憶亭能聽得出來曾有然語氣中帶着的笑意,接着便感受到身上撲來那人的溫度,幸好他還穿着裡衣。
“師兄,别等了,她倆肯定春宵一刻呢,不如咱們兩人也……”
這聽着讓人面紅耳赤的話未說完,喬憶亭便一把推開身上的人,從那榻上起身,他總覺得有些别扭。
“師兄?”
整理好被揉皺的衣衫,他轉身說道:“你好好休息,明日咱們再去芙蓉殿。”
說完,他便擡腳朝着房門走過去。
可未曾料想,曾有然眼疾手快拽住了喬憶亭背在身後的袖袍,一把将其拉回到了榻上,眼神中充滿了占有欲。
“那師兄要去哪裡?”曾有然順勢從背後攬住喬憶亭的腰,語氣中帶着些許委屈,“或者說,又要丢下我去哪裡?”
腰上的那一雙大手,将喬憶亭禁锢的越來越緊,任憑他如何掙紮都無濟于事。
“放手。”喬憶亭似乎有些洩氣般,微微歎氣,“我去看看那兩人的情況。”
誰知此話一出,曾有然的手不僅将喬憶亭圈的越來越緊,甚至自己還貼了過去,将腦袋架在喬憶亭的肩膀上。
“師兄心裡有唐茉,有玉生煙甚至還有禾真真,那我呢?”
喬憶亭自認為從來沒有說将曾有然置之不理,也從來沒有說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将所認識的人劃分等級,所有人在他心中都是一樣的。
至于曾有然,似乎他是排在第一位的,一來他憑借自己優越的撒嬌技術很難不讓人注意到他的感受;二來就是他的生死也是和自己的生死相挂鈎的。
屋内靜谧的好像隻有月光在流動,可再仔細一聽便能聽得出來有人在克制着自己啜泣的聲音。
喬憶亭先是疑惑地看着曾有然,聽到了那人的啜泣又心軟下來,拍了拍那禁锢在自己腰上的手,“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分得很均勻的啊。”
緊接着他便聽到身後的人,用相當委屈的聲音說道:“師兄之前還說會一直陪着我,我不要均勻,我要師兄心裡隻有我。”
喬憶亭剛想分析一下曾有然的話,卻聽見身後的人繼續說道:“師兄你以前總跟我說,我是什麼角兒,有什麼光環,發生的所有一切都隻是成長的必經之路。”
“可是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我又不是沒有去過戲園子,那些個主人公,個個都能逢兇化吉,良師益友一步登天,最後抱得美人歸,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呢?”
“從我記事起,我不是在要飯就是在雜耍班子裡做苦力。八歲以前,不,直到十三歲,我都沒有嘗過人間的溫情!”
“我好不容易逃出雜耍班子,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拜入山門,可是……”
“可是,不過是從另一個火坑,跳到了更大的火坑!”
喬憶亭沒有動作,靜靜地聽着曾有然的話,他口中的遭遇,其實喬憶亭都知道,可是經過本人口述的感情色彩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原先的他隻是看客,甚至說看到書中曾有然的遭遇隻會感歎一句“好慘”,而現在卻像是自己也經曆過一般。
曾有然也不再隐忍自己的聲音,他放開禁锢着喬憶亭的手,和他并肩坐着,“直到十三歲那年,我遇見了師兄。”
“師兄教我識字,教我練劍,為我解惑……師兄讓我感受到這世上還有人在乎我。”
忽然,話鋒一轉,那委屈的語氣帶着些許埋怨的意味,“我沒有感受過父母親的一絲愛意,隻有師兄給過我溫情。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連你也不想要我了。”
“你已經丢下過我一次了,還要再丢下我幾次呢?”
喬憶亭轉頭便看見那個淚流滿面的少年,在褪去那一身玄色衣袍後顯得尤為單薄。
“誰說不要你了,沒有不要你。”喬憶亭伸手撫上曾有然的臉龐,為他拭去淚水,“我不過是擔心他們。”
“下山的這些年,師兄也曾擔心過我嗎?”
喬憶亭望着眼含水汽的人,一時說不出話來,擔心肯定是擔心過的,但好像也沒有那麼擔心,因為知道他會逢兇化吉。
“我知道了。”等不到回應的曾有然,微微歎了口氣,“果然,我沒有唐姑娘溫柔聽話,也沒有玉生煙那樣的好皮囊,所以師兄心裡沒有我也是正常的,是我妄想了。”
一邊說着一邊扭過頭去,喬憶亭隻能聽見那人擦淚的動作,妥協道,“好好好,不管他們不管他們。”
最後,喬憶亭還是被曾有然的一句“抱着師兄才好眠”給騙到了榻上。
直到喬憶亭躺下,感受到身後然的溫度,他才後知後覺出一些别的目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嬌縱曾有然了,意見稍有不合便開始掉眼淚,完全收不住。
而如願以償抱着自己師兄的曾有然,卻在身後露出像餓狼一般的眼神,嘴角輕輕扯出一絲微笑。
他想:果然,眼淚對于師兄來說,真是百試百靈,隻是不知道這用同情換來的偏愛會維持多久,不過,有一天算一天。
翌日清晨,和煦的陽光透進了窗戶,感受到光亮的喬憶亭緩緩睜開了眼晴,首先就朝着身側摸過去
還好,雲破還在。
緊接着他才感受到身邊人的呼吸聲,以及橫在自己腰間卻并不屬于自己的手。
喬憶亭狠狠閉上眼睛并翻了個白眼,将那手臂撇過去,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裝。
說起來,昨天在密林中丢失的竹簪還沒有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