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姝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人,往後又瞧了瞧自己的至親,最終還是将事情和盤托出。
“二小姐,你沒有搞錯吧?”
他不敢相信,追殺了自己一路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二師兄,可自己好像也沒有惹到過這個二師兄吧……
況且,這青玄山上上下下都這麼有背景有實力嗎,隻有他一個是從基層打拼出來的?
曾有然趁着他愣神之際,連忙牽住他的手,這才終于将七上八下的心放回去,開口問道:“所以,方儀郡的那場雨,是刻意為之?”
方姝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如今的她已經是窮途末路,甚至自己也不知道當時為何會稀裡糊塗地答應石凱,她原本就是沒有勝算的,她隻是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地修複着陣法,妄圖彌補父親遺留下來的縫隙,可都是徒勞。
“外面現在已經洪水滔天?”喬憶亭也知道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用力回握住,接着又問,“還是說隻有方儀郡?”
話音剛落,他感覺方姝的身軀一僵,一時之間,密室之中隻有幾人的呼吸聲。
“目前.....恐怕隻有西北深淵的精魄破陣而出,所以隻有方儀郡遭此大難。”
她的聲音恢複了平靜,整個人看上去也沒有瘋感了,“留住你們倆,可能是為了給他争取時間。”
聽到她的揣測,喬憶亭冷笑出聲,“那就更不可能了,他憑什麼以為我會去管他?”
石凱,他憑什麼就笃定,自己會管他的破事兒?
他原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雖然當年下山之時說得理由多麼冠冕堂皇,可他自诩也沒有那麼高尚,當年也不過是為了躲避那場“曾有然争奪戰”而已。
掌門之位,他已經明确說過不要,也不敢要,他知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那麼在他身上還有什麼可圖的呢,他為什麼總是假于人手呢?
他那麼有能耐,又是破了西北深淵的陣法,又是妖族之人,為什麼自己不動手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這個道理,喬憶亭不是不懂,“放我們出去,斬草除根。”
“殺了他沒有用的,他手上還有支無祁的一縷精魄。”她面露擔憂之色,不知該不該說,她覺得現在石凱手上可能不隻是一縷那麼簡單。
“不試試,怎麼知道沒有用?”他感受出袖中的手在無聲的反抗,可他還是選擇忽略,“多耽擱一時,那便就是給他有機可乘,二小姐!”
“況且,方儀郡百姓都已經獲救,他根本就沒有拿捏住你的籌碼,或者,你是要對我們恩将仇報嗎?”
被他的話一激,方姝的心理防線最終還是碎掉,她轉身扶起方妤,單手結印後朝着密室上空送過去,然後又在地上一按,嘴中振振有詞,從她周身泛出淺色光芒。
幾人便從那暗無天日的密室之中,轉移到還未曾被水淹沒的屋頂之上,而那碗狀的法陣依然還在,但整個方儀郡已變空城。
泛濫的河水卷着被沖斷的樹,滾着其中被沖垮的房屋,顯得相當泥濘。
他看了一陣肮髒的水面,心中卻在打鼓,繼而感受到與自己十指相扣的某人,已經許久未開口說話了,喬憶亭這才擡眸詢問:“怎麼了師弟,你害怕了嗎?”
“師兄之前說,要是出了密室,就跟我走的。”他搖了搖頭,眼神卻一直盯在喬憶亭身上,吞吞吐吐道:“師兄,你又要食言了嗎?”
喬憶亭眨了眨眼,略顯尴尬,答應人家的事情太多了,“我跟你走,你跟我走,不都一樣的嗎,總之不會讓你落單的。”
“小喬,所以你們現在要回青玄山了嗎?”
玉生煙已經不在乎曾有然會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了,有喬憶亭在,量他也不會對自己動手的。
方姝查看自己妹妹的傷勢後,再次開口,“石凱不一定在青玄山,你們小心。”
她說的也是一個問題,随即他像是想到什麼一般,扭頭對曾有然說道:“師弟,你不是會隔空尋人嗎,你試試?”
“師兄怎麼知道?”他記得他從來沒有在人前說過,或者表現出什麼來,師兄怎麼會知道自己會隔空尋人的。
喬憶亭的一句“天機不可洩露”就将他打發了,而他也向來對他有求必應。
“可是,手頭也沒有二師兄的東西,我恐怕,找不到他人在哪裡。”
喬憶亭又将眼神轉向方姝,“二小姐,你這陣法世家,不如你尋摸尋摸?”
剛把事情交給方姝,這邊又不幹了,“師兄,我隻是怕找不到人,但我可以試試的!”
看着面前焦急的師弟,喬憶亭無奈地笑了笑,心道:怎麼在自己面前還是像個孩子一般,這也争一下,那也争一下。
隻見曾有然抓住雲破,另一隻手順勢掐訣,冥思了好一陣子,才睜開眼,“他還是在青玄山,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就是在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曾有然收回手,将眼眸中的擔憂隐藏起來,“沒什麼,好像是在青玄山。”
喬憶亭點了點頭,“那咱們即刻啟程吧。”
他有一種預感,可能自己遊山玩水的夢又要破滅了,甚至要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了。
“師兄。”他聽見曾有然叫他,立刻收好自己的思緒,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轉頭過去。
豈料,人沒見着,反而是玉生煙的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他的眼前即可變得霧蒙蒙起來,頭也暈的不行。
他努力辨别方向,提劍就要朝着那人過去,“玉生,玉生煙,你要……”
眼前的景象也超乎了方姝的想象,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驚恐的眼神盯着眼前負手而立的人,“這是要做什麼,不是要去殺了石凱,奪回支無祁精魄嗎?”
那人嗤笑一聲,頭也沒有轉過來,隻是靠着喬憶亭走近幾步,“我沒有答應過,也不會入你的局,你說的那些,與我沒有關系,與魔界更沒有關系。”
喬憶亭眼前模糊一片,他感覺天旋地轉,腳步虛浮着,就快要倒下,身旁又冒出黑影來,想要扶他,被他一把撇開,雲破便杵在地上,另一隻手用力摳着手心,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可惜,徒勞無用。
在他軟成一灘水之前,曾有然在他身後半跪着扶住了他,眼神不住地在他潮紅的臉頰上逡巡,随後将人抱了起來。
方姝甩出鞭子,厲聲喝道,“你們不能走!”
隻是一個眼神,便讓方姝重新燃起的希望化為泡影,鞭子的力道瞬間軟了下來,為觸到曾有然的衣袍,便停住了,像是軟綿綿的繩索飄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