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謝雪快煩死了。
天沒亮就被人從被窩裡提起來,他爹,鎮國公此刻正手握長槍,興緻勃勃地站在他的床前,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睡眼惺忪正迷迷糊糊的梅謝雪。
梅謝雪穿着一身雪白的裡衣,雙手撐在身後,坐在床上,很是不解地望着鎮國公,說道:“這天都還沒亮!讓我多睡會。”
他說這話時,帶着幾分抱怨,可梅如松卻不理會他,抄着他的大嗓門說:“不行!自你落水以來,已經很久沒有練過武了,我看你近日有所懈怠,今日就要去國子監了,再回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說什麼也要起來練幾下才行。”
梅謝雪揉了一把散亂的長發,趁梅如松不注意時,給自己的小厮使了個眼色,小厮立馬會意,正想出門,不料梅如松早有預感,長槍一橫,攔住了小厮了去路。
梅如松睨了那小厮一眼,道:“我知你又要驅你的小厮去給她報信了,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今日還來,果真是懶怠了許多。”
梅如松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說:“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早上起得比我還早,練功刻苦,不僅如此,就連書文也是背得一流的,怎的落了一次水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梅謝雪無奈地扶了扶額,很簡單,因為我不是原來的梅謝雪了,除了樣貌名字相同以外,我們簡直稱得上天差地别。
梅如松不想再與他廢話多說,長槍朝他一指,肅穆道:“起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練上幾遍。”
梅謝雪眼睜睜看着他的長槍向自己刺來,他忙往後一閃,泛着冷光的尖端正對着自己的喉嚨,距離不過四五厘米。
梅謝雪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瞬間屈服了,說道:“好好好,我去,我去,我現在就去練。”
就算如此應承,那長槍依舊不挪動半分,梅謝雪無法,對他說:“爹,你總得讓我去換一身衣裳吧?”
然而,說完這句話,梅如松長槍一動又進了半分,梅謝雪下意識地擡手兩指一夾,穩穩地夾住了前進的槍頭,眼中同時迸發出一股淩厲傲然之氣,何其有力,何其堅定,竟能擋住他的攻勢七八分。
梅如松放聲一笑,道:“不錯!不愧是我梅如松的兒子,你現在才十七歲,還年輕,再練個幾年,肯定能比我更厲害!”
“不是……”梅謝雪簡直是又氣又想笑,“爹,你試探我?”
梅如松一聽,神色頓時端正起來,說道:“混小子,這怎麼能叫試探呢?我這是……在考驗你。”
梅謝雪無話可說,梅如松将長槍收了回來,恰在此時,房門外響起一婦人帶着愠怒的聲音,道:“梅如松!你又在對我的兒子做什麼?你不疼,自會有我來疼!他身子才剛好多久,你就要對他舞刀弄劍的,要是傷了他,我可饒不了你!”
梅如松聽這個聲音便知是他的夫人崔氏過來了,他慌忙将長槍丢給身旁的小厮,迎上一臉怒意的崔氏,讪讪笑道:“哪有啊?夫人,我這是在和謝雪玩呢。”
崔氏瞪了他一眼,道:“最好是這樣。”
梅如松道:“對了,夫人,我差人買了酥心記的糕點,咱們去嘗嘗吧,兒子今日要上學,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崔氏聞言,望屋裡看了一眼,見梅謝雪沒事,再有梅如松在一旁恭維,臉色也好了不少,說:“那行,走吧。”
梅謝雪揉了揉因沒睡好而發痛的額頭,對小厮道:“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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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慢悠悠地行駛在寬大的街道上,四角的鈴铛随着馬車的動作叮當作響,随行的路人聽聞這鈴铛聲,回頭一看就知是鎮國公府的馬車了,趕忙将道路讓開。
馬車裡,梅謝雪姿勢随意地坐着,雙手交疊枕在腦後,雙目緊閉,顯然一副小憩的樣子。
宋行瑾還在他耳邊念念叨叨着,說:“你最近也真是太随意了些吧?聽說你在府上武功也不練,書也不背,還有那天,你父親要抽查你背書,結果你遲到了不說,還說什麼因為給長公主讓路遲了。”
宋行瑾歎氣道:“不是我說,你就算是撒謊也得找個像樣的理由吧?你之前可不是這樣子的,連皇祖母都氣得在宮裡斥責你了,不是,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梅謝雪半睜開眼睛,對他說:“聽着呢,繼續說吧。”
他嘴上這麼說,可臉上明顯一副别煩我,懶得理你的神情。
宋行瑾氣得不再說話了,轉頭去背自己的書了,梅謝雪閉眼思索着,心下沉了沉,如今的太後和聖上都對鎮國公府的兵權虎視眈眈,梅如松素來不會藏拙,手中已經掌握了重兵,還有三個出色的兒子,難保不會有人猜測忌憚。
伴君如伴虎,梅如松是忠,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那個位置上的人信嗎?
梅謝雪很肯定地想,是不信的。